林穗穗小跑着跑出食堂,准备去后勤仓库拿设备。
食堂外的阳光就撞在脸上,林穗穗下意识眯起眼,手搭在额前挡了挡。
“好巧。”贺云川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林穗穗偏头看过去,他正站在食堂门口,军绿色挎包斜挎在肩上,手里的相机镜头盖没盖,一看就是准备去拍照。
林穗穗的脚步顿了半秒,指尖攥紧裤袋里的仓库钥匙:“贺队。”
林穗穗心情好,看着贺云川笑了笑。
她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相机上:“又要去拍照?”
贺云川低头掂了掂相机,指腹擦过镜头边缘的指纹:“刚吃完饭,看太阳难得露脸,正是拍照的好机会。”
他的拇指按在快门上,轻轻摩挲着:“要一起去拍照吗?”
说完,似乎怕林穗穗不愿意,又解释道:“这次不会给你洗坏了。”
林穗穗立刻摇头,发辫甩到胸前:“不了,我今天还有急事儿,得先走了,就不跟你一起了。”
话音未落,脚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好。”贺云川应了声。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机,指尖拨了拨相机的背带,金属搭扣“咔嗒”轻响,他嘴角微微弯起。
林穗穗没再说话,转身就跑。
跑过拐角时回头,看见贺云川还站在那儿,正举着相机对着她。
————
邻岛。
舒佳凝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行李,此时的她拎着包跟在陆临舟身后。
鞋底踩过邻岛码头的珊瑚渣,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邻岛环境不算太好,但是生态很好。
海风掀起船帆的一角,陆临舟伸手去解缆绳。
陆临舟开的是约翰逊他们来时的那艘船,他指尖刚触到绳结,舒佳凝已经从包里摸出机油罐递过去:“绳头锈了,润一下好解。”
她的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不管陆临舟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她都会提前准备好。
陆临舟接过机油罐,舒佳凝的指尖蹭到他指腹,两人同时顿了半秒。
陆临舟头也没抬,润了润绳头,“啪”地一声解开了绳结。
趁着陆临舟去润绳头的时候,舒佳凝已经弯腰钻进船舱,抱着船桨出来了。
“给。”舒佳凝道。
“谢谢。”
陆临舟踏上船板,转身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舒佳凝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浅金,眼底亮得像落了海星的海面。
她无数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陆临舟却已经偏开视线,抿着唇接了过来。
船离码头时,舒佳凝自然地坐到他身侧,帮他扯紧被风吹乱的船帆。
陆临舟调整航向的手顿了顿,她已经递过罗盘,指针正好对准主岛的方向。
两人动作自然,甚至不需要一句话,就能配合默契。
舒佳凝望着他专注掌舵的侧脸,已经没像前几天见到她来邻岛时那样紧绷了。
海风掀起她的丝巾,扫过他的手背,她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抬手将丝巾别在领口。
可她伸手去摘丝巾的时候,才想起来。
陆临舟已经结婚了,她没法再这样对他了。
两人没再说话,船在海面滑行,留下两道交错的水痕。
舒佳凝低头摸着船桨上的防滑绳,心里却舒服多了。
他刚刚接油罐时没躲开手,她递罗盘时他眼神没飘开。
既然他能对自己不那么排斥,主动带她回主岛。说明,上次她哭着说完那些话,果然是有用的。
她抬头看向陆临舟,他正望着主岛的方向,侧脸在阳光下柔和了些。
舒佳凝悄悄挺直脊背,攥紧衣角,心里的劲儿又回来了。
只要他们俩的相处模式还在,熟悉的默契还在,她就能再等等,等他回头看到身边一直站着的人是她。
……
船桨划开海面,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碎成银点。
陆临舟握着舵柄的手稳如礁石,舒佳凝偏头看着他。
即使是两人没有说话,舒佳凝也仍然觉得很舒适。
这里没有林穗穗,他们之间还是那样熟悉,就像是那年在东山岛。
东山岛的浪比这里的浪要急,小木船在海上晃得厉害。
那时,陆临舟也会有一些闲暇时间。
趁着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他们就会偷偷开船去周围的一些岛上玩。
舒佳凝想起上次,陆临舟正专注开船,舒佳凝的丝巾不小心飘落下来,飘到他脚边。
她伸手去捡,指尖撞上他的靴底,两人同时缩回手。
“拿着。”那时的陆临舟对他永远是谨慎的,小心翼翼的。
他递过水壶,她接过来喝,头发却被海风吹到唇边。
陆临舟抬手替她撩开,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垂,像被珊瑚刺了下,两人都猛地偏头。
“东南风要变向了。”不知是不是他也有些尴尬,陆临舟突然开口,目光投向远处的白帆,喉结滚动着把护腕往下拽了拽。
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总是会有些忙的。
那时的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对对方,呵护对方的情绪,却又能够保持距离,一步也不逾越。
当时的舒佳凝怦然心动,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他的对象,以后会结婚的,她也一样。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放到那个位置上了。
后来,她收到了陆临舟的情信,上面的内容更是让她顺理成章认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从那天开始,她期待着他来找她,可他就突然回了老家乡下。
突然消失不见了。
再回来时,却像是军校和东山岛上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不再看她一眼。
甚至,还带了个女人回来,说那是他的妻子。
让她怎么能甘心?
船还在海上飘着,远远地,舒佳凝似乎看到了主岛的边缘,他们快到了。
两个人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短暂,舒佳凝想了想,起身,上前半步。
“临舟,我有话要对你说。”
……
贺云川踩着码头的木板往前走。
他举着相机,绕着灯塔转了半圈,镜头对准锈迹斑斑的铁锚。
之前所有的地方都拍了,却唯独漏了最常去的码头,他得补上。
取景器里,海鸟正好落在锚链上,翅膀张开的弧度恰好填满画面角落。
“咔嚓。”
快门声混着海浪拍岸的节奏。
贺云川把相机稍稍偏了偏,取景框对准了汪洋一片的大海,镜头扫过主岛方向的海平面。
此时阳光正好,整片海浪波光粼粼的,十分好看。
贺云川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拍出更好看的效果的时候。
取景器里闯入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指腹按在快门上,接连按下去。
突然,贺云川猛地放下相机,喉结滚动着,手背擦过发烫的镜头。
肉眼看过去,贺云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