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如云、喧嚣鼎沸的正厅。
温庭宽与梁雨荷早已端坐高堂之上,目光满含欣慰地落在眼前这一对璧人身上。
堂中红烛高烧,焰心炽烈跳跃。
赞礼官洪亮悠长的声音穿透满堂喧嚣,字字铿锵:
“一拜天地——感乾坤造化之德!”
一对新人依言转身,朝着厅外辽阔的青天深深拜下。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深恩!”
温执言与南宫紫云齐齐转身,对着上首端坐的父母深深拜倒
“夫妻对拜——琴瑟和鸣,白首同心!”
两人相对而立,咫尺之间,红绸轻晃,彼此深深互拜,许下此生相守的誓言。
就在此时,堂外传来一阵庄重有序的脚步声。
众人目光望去,只见几位身着不同品阶宫中服色的女官,神情肃穆,鱼贯步入正堂。
她们身后,跟着数排手捧各式华贵锦盒的内侍与宫女。
“圣上御赐贺礼到——!”
“太皇太后懿旨赏赐到——!”
“太后娘娘恩赏到——!”
三道旨意接连宣达,满堂瞬间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与艳羡。
三波宫人依次上前,将象征着无上荣宠的赏赐陈列于堂前,珠光宝气,琳琅满目。
这份体面,厚重得令人屏息,更昭示着温府与苏家背后那不容小觑的圣眷。
日后,等闲人家,谁敢轻慢?
温执言与南宫紫云再次深深叩拜,齐声谢恩:“谢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隆恩浩荡!”
温梨儿也激动得攥紧了手中锦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都三日没看到皇上和三个孩子了。
今日三日期限到,等哥哥嫂嫂的婚仪结束,她也该回宫了。
她有些舍不得,但也舍不得皇上和孩子。
所以,原本舒展的眉头不由就蹙了起来,眉头拧的都要打架了。
看得青梅青竹急的不行,确定她没有身子不适才放下心来。
待礼成,新人被众人簇拥着送入洞房。
洞房内,红烛摇曳,暖香氤氲。
南宫紫云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喜床上。
喜娘说着连串的吉祥话,引导着温执言用那柄系着红绸的喜秤,轻轻挑开了南宫紫云的盖头。
盖头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眉眼如画的脸。
满室顿时响起一片称赞声。
新娘子美的当真像天上的仙女。
周遭的起哄声、善意的调笑,都成了这对新人相对而视,情意缱绻的背景。
接着,撒帐、合卺酒……一套繁复又充满吉祥寓意的仪式在喜娘高亢的唱喏声中完成。
温梨儿看着嫂嫂如花的容颜,为兄长的幸福由衷欢喜。
想到什么,她命宫女去将自己送给哥哥嫂嫂的新婚贺礼全搬到新房来。
而就在这时,青梅的身影穿过人群,以着极快的速度朝她奔来。
“娘娘!娘娘!”
青梅气喘吁吁地冲到温梨儿面前,声音因激动而提高了不少。
“娘娘!皇上来了!御驾已到前院!”
“什么?!”
温梨儿猛地抬头看她。
方才还在思念着的人,竟突然来了府上。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皇帝为何会亲自驾临臣子婚宴,就很不顾仪态的往前院垂花门的方向冲去。
她这模样,像极了一只迫不及待归巢的云雀。
青梅青竹见状,也急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
温府现在大了不少,内院通往中庭前院,需经过一道精致的垂花门。
垂花门两侧的花木还未长出嫩芽,此刻挂满了红绸彩灯,很是喜气。
温梨儿一心跑去前院见皇上,脚步轻快。
然而,就在她刚跑出内院没多久,从斜对面的抄手游廊拐角处,一个身影也恰好转出。
两人速度都不慢,视线又都未曾专注于前路。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温梨儿短促的惊呼。
对方的力道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倒!
眼看就要在这大喜的日子摔个极其狼狈的“狗啃泥”!
电光火石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探出,精准地抓住了她纤细的小臂,硬生生将她的身体拽了回去。
温梨儿站定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及时站稳了,没丢脸。
温梨儿抬头,想看看是谁拉了他一把。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张近在咫尺、带着关切与歉意的面庞时,诧异地睁大了眼。
怎么会是他?
男子剑眉星目,气质温润儒雅,正是当年与她议过亲的男人——罗书显。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沉稳内敛,眉宇间添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郁色。
他穿着得体的锦袍,显然是来参加温府婚宴的宾客。
温梨儿更加诧异了,温府与罗府已经多年没有往来。
难道是因为昨日他家把罗府带来的赔礼都退了回去,对方不太好意思,又借着今天吃酒的由头过来送礼?
不得不说,温梨儿真相了。
今日不止罗府的人来了,文国公府的人也来了。
自那件事后,罗书显便不再碰酒。
可今日与他一桌的其他宾客都喝的尽兴,还不停劝他也喝一几杯。
他只能随便找了个由头,出来透透风。
没想到竟然会碰到她。
昨日见她,隔的有些远,只觉得她浑身的气度变得雍容华贵。
今日如此近距离相见,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比记忆中更加明艳动人。
一身华贵的宫装衬得她高贵温婉,眉宇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属于上位者的气度与深宫浸润出的妩媚风情。
温梨儿清晰地感觉到扶在她手臂上的手。
罗书显此刻也回过神来,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却又不失礼数地将手收了回去。
“多谢罗大公子及时援手,否则本宫今日怕是要出丑了。”
她的声音清越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也清晰地划开了身份的鸿沟。
罗书显静静注视着她,不由就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