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精灵精灵倾诉之际,诺特也是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何觉得自己会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也想起自己到底是曾经在哪听到过这个声音,答案很简单,这个声音来自于那位监视蒂亚莉丝在森之国伪躯行踪的鹰骑兵:鹰骑兵【奥兰蒂斯-米尔-赫尔伯拉】!
只是,认出对方的身份,再聆听对方此刻跪在床前诉说的悲戚恳求,一时间,诺特只觉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荒诞感。
因为她身为对如今森之国摄政负责的监视者,如今的她本应与她的搭档——那个偷袭了自己的索瑞图斯——一同在森之国内追踪蒂亚莉丝伪躯的踪迹才对。此刻怎会出现在这座【塔】?更让人觉得荒诞的是,她竟在鼓动蒂亚莉丝参与谋逆!
若是想要对眼前的情况进行解释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奥兰蒂斯此举是奉摄政之命。目的是诱使蒂亚莉丝卷入谋逆事件,接着借此进一步削弱甚至铲除她。
其二,奥兰蒂斯实则是蒂亚莉丝的隐秘支持者。所谓监视者的身份不过是伪装,在知晓了局势之后,机不可失之下,她冒险甩开那位搭档,前来寻求蒂亚莉丝的助力,或者说是再次劝说她。
而就这两种可能性的话,第一种应当是可以直接排除的,毕竟蒂亚莉丝可是有着读心的能力,心怀恶意的话可是会她一眼看穿的,因此,答案似乎只能是第二种。
然而,诺特却并未放松警惕。 尽管缺乏足够证据来进行支撑,但他仍秉持着“料敌从宽”的原则。毕竟监视者的身份太过敏感,那位老谋深算的摄政未必毫无察觉。眼前的奥兰蒂斯,或许本身就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罗网,是一个针对蒂亚莉丝的致命陷阱……
而就在诺特对眼前这位奥兰蒂斯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进行揣度之际,奥兰蒂斯悲怆的恳求声,依旧在寂静的卧室里回荡,未曾停歇:
“自百年前那场血腥之夜结束,自那位谋逆者篡位登基以来,为了稳固他的权位、强行扭转森之国局势,无数无辜者、无数支撑森之国的栋梁惨遭荼毒,数以千计、万计的生命未曾倒在保卫森之国的战场,却倒在了同胞的屠刀之下!百年间无数怀揣着愤恨的冤魂皆在悲鸣!
在如此的情况下,百年来针对谋逆者统治的反抗未曾停歇,只是,我们每一次的反抗都在谋逆者的精心算计之下不可挽回的倒向失败,除却时机未至外,更因我们——群龙无首!
在谋逆者的一方,他牢牢地掌握着所有的权力,那些走狗皆被他如臂使指般的指挥着,而我们却因为未曾有一个可以将所有意见统合的领袖,谁也难以真正说服对方,我们就如同一盘散沙般徒劳地、一次又一次,撞碎在他固若金汤的堡垒之上!”
话音未落,床前骤然响起金属摩擦的刺耳锐鸣——是奥兰蒂斯!她紧攥的拳头因愤恨而颤抖,以至于手甲的金属都发出悲鸣。短暂的死寂后,她的声音带着更深的决绝再次响起:
“而如今......而如今,时机已至!推翻那逆贼的机会就在眼前!如今的我们已凝聚所有力量,磨利了剑锋,只待他最为虚弱的那一刻,刺出致命一击!王女殿下,恳请您应允我们的乞求,请您离开这座【塔】,请您指引我们的前路......”
她顿了一下,声调陡然拔高,激昂的如同烈火:
“我们知晓您已然拒绝了我们无数次的乞求,我们知晓您仍在那可耻背叛的阴影与茫然中艰辛挣扎,我们亦是知晓如此的重担对于仍旧沉沦于痛苦中的您而言过于沉重,但,但!还请您答应我们的乞求!
因为我们需要您的领导!因为我们需要您的指引!因为只有您才能真正聚拢森之国!因为只有您才能真正带领森之国走上复兴繁荣的道路!所以,请您——”
而就在她沉浸于这悲怆咏叹般的恳求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同时,一个清脆悦耳、却冰冷如霜的声音骤然切断了她的激昂:
“无论这种令人烦躁的论调说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我拒绝。”
顺着这个令人诧异的语调,透过朦胧的帷幔,躺在大床上的诺特勉强能辨认出了蒂亚莉丝的身影。
面对这突兀的变化,诺特能够大致看到床前奥兰蒂斯的轮廓猛地一僵,头颅仓惶转动,似在确认这突兀的闯入者。
而与此同时,在这突然变得宁静下来的房间之中,唯有蒂亚莉丝清脆的脚步声和她独白般冰冷的低语在回荡:
“在之前,我拒绝你们的理由都是让你们放弃这种没必要的反抗,因为随着时代的变化,诸多神格者的陨落,面对危机四伏的局势,森之国需要改变!过去的那一套早已不再适应现状,你们就顺着当今这位摄政的意思走就行了,让森之国闭锁,放弃过去的执着和幻想,在这片大地之上苟活。
哪怕身负仇怨,纵有血海深仇,也完全没有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每一次我都重复着这番话,每一次拒绝后,我我都严令你们:别再来了!就让我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在这座【塔】中无趣的度过余生就好了!若是你们真的崇敬我,那么便应当遵守我所下达的命令,可你们——从未遵从!”
蒂亚莉丝的声音头一次染上如此鲜明的焦躁!奥兰蒂斯的声音则显得无措而微弱:
“因为......因为森之国之所以存续便是仰赖大圣灵的庇护,而您,身为森林之女,正是恩赐的化身.....若您......”
“无聊的理由!”蒂亚莉丝的声音尖锐地打断了她,带着前所未有的不耐。
“究竟还要我再重复多少遍才能让你们彻底死心?!我根本没有打算顺从你们的期望!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蒂亚莉丝那清脆悦耳的声音罕见的破音了,而于此同时,他也看到蒂亚莉丝那模糊的身影已然站在了大床的帷幔之前,突然的、莫名的,蒂亚莉丝那破音的语调诡异地一转,变得婉转旖旎起来:
“啊~你们是不是觉得,对于如今的我孤身一人而言,成为森林之女,承受森之国的重担是我应有的归宿,就应当被视为我唯一的归宿?可如今的我......却不是这么想的哦~” 她的声音甜腻起来,手指似有若无地拂过帷幔边缘。
“因为呀~我已寻得了自己新的归宿呢~比起那个虚妄的‘应有归宿’,他......才是真实的。”
看着蒂亚莉丝那将手搭在帷幔之上的动作,诺特的头脑一时间迟滞起来,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瞬间猜到了她的想法,就当他在心中疯狂否决如此的可能性,同时勉强着虚弱的身体,想着动起身来,让自己给躲进柔软的被子里面时......
哗啦!
帷幔被猛地拉开!
看着前方露出迷人笑容的蒂亚莉丝,再看着前方跪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同时因因床上多出的人影而彻底陷入茫然的奥兰蒂斯,诺特躺在奢华的大床上,脸上只能僵硬地挤出一个尴尬至极的笑容。
接着,蒂亚莉丝脸上那迷人的笑意愈发浓郁醉人,随后,她优雅地向诺特伸出手,仿佛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对着奥兰蒂斯,眼中满是柔情,声音深情而又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瞧,这便是我的归宿......也是你们——送来的对我而言,最珍贵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