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当初不嫌弃威国公家世平平,看中了他家能给予的聘礼下嫁,解家族的燃眉之急。
若不是如此,她根本不会嫁给威国公。
“你要休妻,好,”许夫人声音颤抖,“好!许撼山,我为你操持后宅二十余年,你为了一个爬床的贱人这样对我,你可别后悔!”
许靖央扭头,看着威国公的反应。
他或许也知道是气急了才说出的那番话。
一时间喘着粗气不语。
许鸣铮连忙跪下来:“爹爹,我不能跟您和母亲分离啊!”
看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儿子,威国公眼底划过一抹心痛。
他子嗣不多,除去春云肚子里的那个,许鸣铮是他唯一的儿子。
许柔筝更是直接说:“爹爹,若传出去,旁人说您宠妾灭妻,往后仕途可还有高升希望?”
这句话,彻底钉死威国公的死穴。
休妻,就怕闹到公堂上去,让冯氏那边的家人弹劾,抓着他宠幸春云不放。
何况闹大了,又是一桩家丑,威国公自认丢不起那人。
可是刚刚话都说到这里了,若他再反悔,哪儿还有一家之主的尊严?
他闭了闭眼,为僵持的局面感到痛苦。
许靖央也看出来了,威国公今日下不了休妻的决心。
不过,她当然也不会让许夫人有喘口气的机会,必定要在她的软肋上,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许靖央走上前,轻柔扶起春云。
“父亲,云姨娘大概受惊了,母亲也绝非有意欺负她,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吕自严的不对,不如这样,为保云姨娘安全,先让她住到母亲的主院去,母亲则暂时搬到西厢静养。”
“你!”许鸣铮怒发冲冠,“许靖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就这么定了!”威国公好似找到台阶下,一锤定音,“来人,即刻帮夫人收拾东西搬去西厢,主院让给云姨娘住,她如今有孕在身,需要最好的照料。”
许柔筝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许夫人:“父亲!您怎能这样对待母亲?她可是您的正妻啊!”
威国公态度冰冷:“正妻就要大度,让个院子出来怎么了?她也该好好静养!”
说罢,他一挥袖,下定决心。
许夫人最后是双脚发软,被拖着走的。
她满面泪水,嘴里喃喃:“他竟叫我给一个妾室让位,一个妾室!”
至于那吕自严,方才经历了这些,早已吓破胆,身上被打出来的伤,疼的他不停呻吟。
威国公让他滚,立刻打包滚出府。
随后,威国公就心疼万分地揽着春云,送她走了。
还不忘留下一句:“靖央,你掌家,得善后!”
许靖央也没什么要做的,就是让丁管家赶走吕自严,连带着他的乳母一起。
顺便敲打警告了一番,若敢在外面乱说,那他在花船上的事就会被宣扬出去。
许靖央又叫丁管家带着家仆们,去给许夫人和春云调换院子。
防的就是许夫人不配合。
这一切做完,已是傍晚。
许靖央拿热水泡手,听竹影和寒露站在窗下,聊今日的事。
“老爷真是舒服,发了火,拍拍屁股走了,叫大小姐收拾残局,看把大小姐累成什么样子了?哎,可惜啊。”
“可惜什么?”寒露问她。
竹影冷嘲热讽:“可惜我不是个男子,否则,我娶几个娇妻美妾,再把所有麻烦事都丢给后宅的女人,自己只顾着快乐便够了。”
“妻子指望不上,还有女儿可以利用,就像我爹,当年把我卖进青楼,换来的银子不够喝二两酒……可惜我是女子。”
寒露沉默了。
许靖央听见,抬起凤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竹影说的,又何尝不对?
自私如她父亲威国公这样的人,即便二十年来靠着许夫人操持后宅,又怎么样?
只要触怒了他,再辛苦的妻子,都成了被嫌弃的毒妇。
许靖央要对付的是全家人,不分男女,不过坦白说,假如许夫人是男子,能力也在威国公之上。
再往远了说,试问如今这天下,哪个女子不要强?
她们坚韧、肯吃苦,有时候还得面面俱到,不比男儿差。
许靖央不由得想到自己,若她是男子,何必女扮男装,参军之后挣得军功,谁也夺不走。
只因为她是女子,她就得手段迂回,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个帝王,为一个正当的名分,冒大不讳去做那从龙之功。
可她差在哪儿?
论武功,军中她已是第一;论功勋,整个大燕朝世无其二。
她偏偏是个女人。
思来想去,许靖央觉得,主要问题在于,为什么大燕朝不能有一个女将军、一个女丞相?
是因为前面无人开先例。
若她就做这个先例呢?
这般想着,她睁开眼,心中已再次坚定自己的道路。
没有人敢走这条路,那她就做先锋,在这条布满荆棘的前程上,踏出一条通天路!
这样再有女子步她后尘,不至于像她今日这般举步维艰。
许靖央要一步步来,稳扎稳打的来。
她叫来刘妈妈:“你去问过春云的情况没有,她腹中胎儿无事吧?”
刘妈妈点头:“大小姐放心,老奴刚回来,云姨娘格外高兴,她说自己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住上主母的院子,若不是怕老爷发现,就想立刻来感谢大小姐。”
许靖央将手从铜盆里拿出来,修长指尖坠着水滴。
竹影用真丝帕子包住指尖,擦干水分,为她涂抹焕颜膏,将她肌肤好好调养的精细。
“感谢就不必了,她与我各取所需,彼此利用而已。”
说罢,许靖央叮嘱刘妈妈:“你照常给她做药膳,好好为她安胎。”
刘妈妈颔首,又有些担心。
“就怕生产那日,云姨娘发现不是儿子,而是个女儿,会接受不了……”
府邸里的郎中,早就是许靖央的人,故而才会在脉案上写,春云怀的是男胎。
这么做,可以让威国公重视春云,也能让春云觉得自己怀了个金疙瘩,今天她才敢为此搏命。
“她会接受的,因为铮哥儿是儿郎,不是也没有出息么?女儿好好养,也能争气。”
许靖央说罢,竹影和寒露都笑了。
“没错,就如大小姐这样。”
“老爷要是知道二少爷在外面欠下了巨债,更得吐血!”
“快多少银子了?”许靖央问。
寒露拿来一本暗账给她。
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倒欠赌坊两千两白银。
许靖央合上册子:“够了,就这几日,叫他们的人上门要债吧。”
她管着家中账房,知道整个威国公府,明账上有多少银子。
这些年她为家族挣功勋,一直在边关,没有享受到半点福气。
反而他们拿皇上的赏赐,置办了不少奢华的山庄和铺子。
威国公有个专门藏在他屋子里的暗室,里面放满了金银珠宝。
这些是许靖央拿命换来的,也趁着这个机会,叫他们倾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