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虎牢关外的联军大营尚且笼罩在一片大战后的死寂与压抑之中。许多隋军士卒甚至还未从昨日那场炼狱般的火海中完全清醒过来,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
就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噪呐喊声,如同平地惊雷般,骤然从联军大营外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杨林老儿!你孙爷爷尉迟恭在此!昨日烧得你们屁滚尿流,今日你尉迟爷爷再来送你们上路!有胆的就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尉迟恭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炸雷一般,在联军大营上空回荡。他仅率一万瓦岗精兵,在营外摆开阵势,指名道姓地叫骂,言语粗鄙不堪,极尽挑衅之能事。
联军帅帐之内,杨林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昨日的惨败,近五万士卒的伤亡,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此刻听到尉迟恭的叫骂,他本就铁青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杨林猛地一拍帅案,震得案上令箭“哗啦”作响,“这黑炭头,昨日侥幸逃过一劫,今日还敢如此猖狂!真当本帅帐下无人了吗?!”
”一旁的窦建德连忙劝道,“昨日我军新败,士气低落,那李靖用兵诡诈,恐防有诈啊!依我看,不如暂且高挂免战牌,待重振旗鼓再战不迟。”
李子通也心有余悸地附和:“是啊,那尉迟恭不过一勇之夫,不足为虑。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莫要中了李靖的奸计!”
然而,此刻的杨林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一生征战,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昨日被李靖一把火烧得灰头土脸,今日又被一个黑炭头堵在营门口叫骂,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去!
“哼!诈?本帅看他是黔驴技穷,想用激将法罢了!”杨林怒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传我将令!命大将王仁则,率六万精兵,即刻出击!务必将那黑炭头给本帅擒来!不!给本帅碎尸万段!”
”窦建德等人还想再劝。
“不必多言!本帅心意已决!”杨林大手一挥,不容置喙,“谁敢再言退兵,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众将见状,也只得无奈领命。
很快,联军大营辕门大开,隋将王仁则身披重甲,手持大刀,杀气腾腾地率领六万隋军精锐,如潮水般涌出大营,直扑尉迟恭阵前。
“黑炭匹夫!休得猖狂!拿命来!”王仁则厉声暴喝,一马当先,挥刀便向尉迟恭砍去。
尉迟恭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上却依旧嚣张:“来得好!看你尉迟爷爷如何收拾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罢,他举起手中水磨竹节钢鞭,与王仁则战作一团。
二人交手不过十余合,尉迟恭便佯装气力不济,大喝一声:“哎呀!贼将凶猛!弟兄们,风紧,扯呼!”
随即,他拔马便走,身后的一万瓦岗军也仿佛潮水般向东面溃退而去,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仿佛真的被打怕了一般。
王仁则见状,更是认定了尉迟恭乃是虚张声势,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哈!无胆鼠辈!哪里逃!众将士,给本将追!今日定要踏平瓦岗余孽,活捉尉迟恭,为昨日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杀啊!”
六万隋军士气大振,在王仁则的带领下,如同饿狼般紧追不舍,誓要将尉迟恭及其麾下的一万“残兵败将”尽数歼灭。
尉迟恭领着兵马,一路“慌不择路”地向东逃窜,王仁则则率着大军在后紧追不舍,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转眼间,双方便已追出二十余里。
尉迟恭眼见前方地势越发险峻,两边是高耸的山岗,中间一条狭长的谷道蜿蜒向前,正是李靖沙盘上所指的“卧龙谷”,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嘿嘿,鱼儿上钩了!兄弟们,再加把劲,把他们彻底引进这阎王殿!”
王仁则此时已被胜利的渴望冲昏了头脑,眼见尉迟恭的兵马就要逃入前方的山谷,他更是催促大军加速追击,唯恐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快!快追!别让他们逃进山谷!”王仁则厉声呼喝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六万隋军争先恐后,一窝蜂地涌入了狭长的卧龙谷之中。
就在隋军大半兵马进入谷中,队形被拉得狭长之际,异变陡生!
“咚——咚——咚——”
三声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如同死神的召唤,骤然从卧龙谷两侧的山林中响起!
“不好!有埋伏!”王仁则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他猛地抬头望向两侧山林,只见——
“杀啊——!”
卧龙谷左翼的密林之中,喊杀声震天动地!一面“杨”字大旗迎风招展,手持沥泉神枪的杨再兴一马当先,如猛虎下山般率领五万瓦岗精兵从密林中骤然杀出!无数的箭矢如同蝗虫过境,劈头盖脸地射向谷中猝不及防的隋军!
“弟兄们!建功立业便在今日!随我杀!将这些隋狗拦腰截断!”杨再兴的吼声如同惊雷,手中神枪舞动如龙,所过之处,隋军士卒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卧龙谷右翼的山岗之后,也同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哈哈哈!终于轮到小爷了!隋狗们,你罗成爷爷来取尔等狗命了!”
“众将士,合围!一个不留!”
白马银枪的俏罗成与沉稳持重的苏定方,各率五万大军,如同两股汹涌的铁流,从右翼山岗后方席卷而下!
瓦岗军的将士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战意,此刻如同出笼的猛虎,嗷嗷叫着扑向惊慌失措的隋军!
“中计了!我们中埋伏了!”
“快撤!快撤出山谷!”
谷中的隋军瞬间炸开了锅!前有“逃兵”堵路,左右两侧又涌出数倍于己的伏兵,他们瞬间从猎人变成了猎物,陷入了瓦岗军精心布置的包围圈之中!
王仁则目眦欲裂,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似寻常的山谷,竟然是李靖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坟墓!
“稳住!都给本将稳住!向谷口突围!”王仁则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组织兵马反抗。
然而,为时已晚!
杨再兴、罗成、苏定方所率的十万大军,再加上尉迟恭“回身反杀”的一万精兵,总计十一万大军,对阵仓促涌入谷中、军心大乱的六万隋军,这根本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杀!
长枪突刺,刀光闪烁,箭如雨下!
隋军将士在三面夹击之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瞬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阵型大乱!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就在他们试图向谷口方向突围,或者向后方溃逃之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声,伴随着沉重的马蹄声,从谷口方向传来!
“桀桀桀……想跑?问过俺老李的禹王槊和俺麾下的‘鬼面骑士’没有?”
只见谷口方向,李存孝胯下火龙驹,手持禹王槊,身后跟着五千头戴狰狞鬼面獠牙面具、身披黑色重甲、手持斩马刀的“鬼面骑士”,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军团,堵住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小的们,开饭了!给老子杀!一个不留!”李存孝那嗜血的笑容,在隋军士卒眼中,比魔鬼还要可怕!
“鬼……鬼面骑士!”
“是君墨渊的‘鬼面骑士’!我们死定了!”
隋军彻底崩溃了!
如果说杨再兴、罗成、苏定方等人的伏击让他们惊恐,那么李存孝和“鬼面骑士”的出现,则彻底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绞杀!
卧龙谷内,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悲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鲜血染红了谷底的土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整个卧龙谷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人间炼狱、血肉磨坊!
罗成银枪翻飞,如蛟龙出海,枪枪夺命;杨再兴沥泉神枪一往无前,杀得隋军鬼哭狼嚎;苏定方指挥若定,稳步推进,不断压缩着隋军的生存空间;尉迟恭更是憋了一肚子火,挥舞着钢鞭,将一个个试图反抗的隋军将领砸得脑浆迸裂!
而李存孝和他麾下的“鬼面骑士”,则如同最高效的收割机器,无情地猎杀着每一个试图逃窜的隋军士卒。他们的斩马刀锋利无比,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一颗人头的飞起或是半截残躯的倒下。
隋将王仁则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却被罗成盯上。
“贼将休走!吃小爷一枪!”罗成大喝一声,催马追上,手中银枪化作一道寒星,直取王仁则咽喉!
王仁则大惊失色,急忙举刀格挡,却哪里是罗成的对手?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大刀便被震飞,紧接着,冰冷的枪尖便已洞穿了他的咽喉!
“呃……”王仁则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主将一阵亡,隋军更是兵败如山倒,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剩下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的份。
这场伏击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
当卧龙谷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与瓦岗军将士打扫战场的呼喝声时,原本涌入谷中的六万隋军,已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最终,只有寥寥数十骑,浑身浴血,侥幸从尸山血海中拼死逃了出来,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联军大营。
……
联军帅帐之内,杨林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等待着王仁则大胜归来的消息。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报——!!”
一名浑身是血、盔甲残破的隋军校尉,踉踉跄跄地冲进大帐,直接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大……大帅……不……不好了!全……全完了!”
杨林心中猛地一沉,厉声喝道:“慌什么!王仁则呢?尉迟恭那黑厮可曾擒获?”
那校尉闻言,更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道:“王……王将军他……他战死了!我们……我们中了瓦岗军的埋伏!在……在卧龙谷……到处都是敌人……数不清的敌人!”
“弟兄们……六万弟兄们……除了小的们数十骑拼死逃回……其余的……其余的都……都折在卧龙谷了啊!大帅!全军覆没了啊!”
“什……什么?!”
杨林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六万!整整六万精锐啊!
昨日折损五万,今日又折损六万!短短两日,他麾下大军便折损了十一万之众!这……这怎么可能?!
“卧龙谷……埋伏……”杨林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无尽的悔恨,“李靖……又是李靖!好狠毒的计策!好歹毒的用心!”
他猛地想起窦建德等人的劝谏,悔恨、愤怒、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噗——!”
杨林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从口中狂喷而出,鲜红的血液溅洒在身前的帅案之上,触目惊心!
“李靖……君墨渊……竖子……竖子误我!!”
他嘶吼一声,眼前一黑,那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高大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虎牢关下,隋唐争霸的第二场大战,以瓦岗军的又一次辉煌大胜,和隋军主帅杨林的气急攻心、吐血昏厥而暂时落下了帷幕。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