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浪敲敲案几,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汉中西城被烧,胡人出兵上党,初看之时,发现二者并无关联,只以为是袁绍和曹操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吞下益州,不约而同的为自己找点麻烦,想要拖自己的后腿。
可现在仔细复盘,竟然发现二者之间发生的时间,竟然相差无几。
“元直,依你看来,这是否是曹操和袁绍联手了?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合,这边曹操刚刚偷袭了我们在汉中的粮草囤积地,那边胡人联军就开始围攻上党。”
刘浪猛地将军报拍在案几上,震得竹简哗啦啦作响。
他望向一旁端坐的徐庶,玄色战袍上还沾着从汉中带回的硝烟。
徐庶微微摇头道:“以在下看来,并非如此。”
他的声音如同拨弄的琴弦,带着令人心安的韵律。
刘浪担心的问题,徐庶自然明白。
如今朝廷之所以壮大到如此规模,不就是因为北方最大的两个诸侯相争,无暇他顾,才得以让朝廷乘势而起。
可要是袁绍跟曹操结盟,达成一致对外的协议,先对付刘浪,而后双方再行争霸,决定北方的归属,那对朝廷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曹操奸诈多谋,袁绍底蕴深厚,这两者得其一,都能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诸侯。
两者如今的地盘相加,占据了大汉超过一半以上的领土,并且都是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的州郡,战争潜力和资源当今天下更是无与伦比。
要是二者合而二为一了,即便以现在朝廷的力量,也无法与之抗衡。
朝廷如今兵力虽多,军威虽盛,可其实根基不稳。
如今这二十万大军,可谓是朝廷已经能够征召到的九成以上的青壮,死一个就少一个,至少在十年内是得不到有效补充的。
反观曹操和袁绍,则不然。
官渡之战,袁绍几十万大军败个精光,可回到河北依然能拉起二三十万的大军,这就是潜力充足。
这几十万大军的军需粮草依然供应充足,这就是资源丰厚。
曹操虽然比不上袁绍,可比朝廷却强的多。
战争,不论古今中外,打的就是资源和潜力。
“若非如此,怎能如此巧合?”刘浪身体前倾,腰间的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殿外突然传来更鼓声,惊得檐下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
“大将军,曹操昔日乃是袁绍的跟班,袁绍却两次败于其手。”徐庶的手指重重的点在舆图上标注的官渡位置。
“以袁绍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联手的。关于这一点,从这次出兵围攻上党的都是胡人就能说明。”
他展开一卷密报,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河北各处兵马的调动。
“若是袁绍真的跟曹操联手了,定会亲自出兵,而不是假手胡人。
如今袁绍的兵马没有任何异动,却挑唆胡人出兵,定然是双方未曾联手。这反而摆明了,是袁绍不甘心上党被我等占据,又不想明着得罪我们,所以才会唆使胡人出兵。
所以,此次双方共同出招,定然是个巧合。
之所以会如此,我想可能是益州的使者张松,前后向他们两家求援,正好他们也不想看到我们顺利的拿下益州,所以才不约而同的选择在这个时间对我们出手。
毕竟,要是再晚一点,我们就要打下剑阁了。”
刘浪摩挲着下巴,想到上党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地理重要性不言而喻。
上党不只可以北望晋中盆地,更能向东俯攻赵郡。
若是以上党为据点,兵分两路,一路经太原入常山,一路经赵郡入巨鹿,就能合围邺城。
这就就相当于把一柄尖刀顶在了冀州的咽喉之上,袁绍不可能无动于衷。
“有道理。”
只要不是他俩结盟,那事情就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刘浪缓缓点头,却又拧紧眉头。
“那我等现今该如何应对?我军新败,虽然士兵伤亡不大,但积累的粮草辎重被曹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如今纵然想要出兵支援上党,可粮草不足,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粮仓图绘,仿佛能看见西城冲天的火光。
徐庶从袖中取出半卷丝绸密信,上面用朱砂标注着草原部族的兵力部署:“据长公主的商队传来的消息,这次胡人三族联军是袁绍帐下的郭图促成的。
南匈奴只出兵三万,却能独享四成战利品,而乌桓和鲜卑各自出兵五万,各自只分到三成。
战前还好。战后,恐怕会因分赃不均而打起来。
以在下之见,不如将上党抛出去做诱饵,诱使三族反目,等到他们鹬蚌相争,我等正好渔翁得利。”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刘浪突然拍案而起,震落案头竹简。
三国乱世,各路诸侯争霸,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致使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后人多以此苛责三国乱世之苦。
可有一点,却从未遭人诟病。
那就是,不论内部怎么打,输赢如何,可面对外敌,却从没怂过,也从没输过。
就连被称为江东杰瑞的孙十万,人家也只是面对张辽的时候怂了点。
可打山越异族的时候,那也是嘎嘎猛的。
怎么到了自己这,面对区区几个胡人联手,就要未战先怯,把大汉的疆土子民拱手相让?
“我等未战先退,舍弃疆土,任由胡人屠戮上党之民,传出去会让朝廷大失民望!当年文景之治时,边关将士宁可饮雪水也要守住寸土,如今我等怎能学那弃城而逃的懦夫?”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格外清晰。
徐庶望着刘浪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也觉得这样有失朝廷尊严。
一汉顶五胡。
自从汉武帝北逐匈奴,霍去病封狼居胥以来,汉人面对胡人,什么时候未战先怯过?
“那就只能与胡人正面做过一场,让他们知难而退。”
徐庶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是朝廷如今已无粮草,无法派出援兵,只靠上党的五万大军,还要防备袁绍趁火打劫,只怕......”
他没有说出口的担忧,却如乌云般笼罩在殿内。
还是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草,即便你有百万大军,又有何用?
刘浪转身望向窗外,夜色中的长安城灯火点点,如同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上党也有如此的万家灯火。
如长安一般!
“传令下去。”
刘浪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征调关中所有郡县的存粮,十日之内务必集齐三万石。命赵云率三千轻骑即刻出发,沿途收集战马与草料。
告诉马超,坚守上党三十日,我亲自带兵支援上党,誓要让这些草原蛮夷知道,什么叫‘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徐庶望着刘浪挺直的脊梁,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他郑重的躬身行礼:“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袁绍那边......”
“袁绍?”
刘浪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寒光,\"派人给冀州送去一份贺礼,就说朝廷感念袁公教化胡族之功。想来他会知道怎么做。
若他不识趣,非要轻举妄动,我不介意让他试试,我剑是否锋利!”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长安的夜幕时,长安城外已响起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运粮车队的车轴转动声、士兵们的铠甲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
而在千里之外的上党城头,马超握紧长枪,望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一场关乎天下大势的恶战,终于要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