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虽说只是个小小的牙门将,可到底是刘备的亲卫统领。
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直接下旨调走,恐怕刘备心中会有芥蒂。
想到这里,刘浪拱手道:“陛下,此事还需跟皇叔通通气。”
“嗯,也对,毕竟是皇叔的人。”刘协靠回龙椅,冕旒轻晃:“是该先跟他说一声。明日下朝,朕与皇叔分说。”
天子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人事调动,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备作为汉室宗亲,如今又是百官之首的尚书令,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处理不当,刘备有了异心,很可能动摇朝廷的根基。
“陛下圣明!”
天子手指轻点,笑道:“皇兄也学会拍马屁了?朕哪里圣明了,若非皇兄忠言直直谏,朕差点又犯错了。”
话音刚落,刘浪突然上前半步,玄色锦袍扫过满地碎金般的光影,朗声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乃是天子,天子无错,错只在臣下。”
他字字如金石落地,惊得梁间栖着的雀鸟振翅乱飞。
刘协猛然抬头,凤目圆睁直视对方。烛火在两人中间摇曳,将刘浪棱角分明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回避的怯懦。
殿外廊下的侍卫听到声响,下意识按住刀柄,却见天子抬手示意退下。
刘浪继续道: “古往今来,明君圣主亦有失策之时。可为何秦皇汉武之名仍光耀千古?”
他不等天子回答,自顾自道:“在于臣子懂得'补阙拾遗',在于天下人只知'圣旨英明'。”
天子听完,无意识的拨动案头的竹简,突然想起九岁登基那年,董卓将诏书按在他掌心强行盖玺的画面。
那时他尚不知皇权为何物,如今坐拥关中,却依然在权力的迷雾中摸索。
“陛下可还记得,祭天大典前孔融谏言受阻,满朝皆指他迂腐?”
刘协想起那日朝堂上,孔融被驳斥时花白胡须颤抖的模样,而群臣的附和声,竟比他这个天子的旨意更响亮。
“君上者不能有错,错的只能是臣下。”
刘浪上前两步,声音放低却字字千钧:“陛下若自承过失,轻则损威严,重则令诸侯起异心。袁绍曹操之流,岂会放过这等'天子失德'的把柄?”
暮色渐浓,刘协望着阶下这个扶持自己一路走来的权臣,忽然发现对方眼中没有半分倨傲,只有如同帝师般的殷切。
三年前在逃亡马车上,也是这样的目光,教会他如何在刀尖上握住皇权。
“嗯......”刘协缓缓起身,十二旒冕随之轻晃,玉珠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皇兄之言,朕铭记于心。”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敲打在汉白玉栏杆上,宛如为这场隐秘的帝王之学授课奏响尾声。
当刘浪退出宣室殿时,回望灯火渐起的未央宫,忽然想起管仲辅佐齐桓公的典故——或许这乱世之中,正是需要这般君臣相济,方能重现大汉荣光。
……
夜深,将军府的后花园内,灯火通明,刘浪正在宴客。
“大将军深夜相邀,定有要事。”徐庶落座,目光扫过满桌佳肴:“不过大将军摆下这等宴席,倒像是鸿门宴啊。”
刘浪笑着举起酒爵:“元直莫要打趣。子龙镇守汉中劳苦功高,今日特地备酒接风。”
他的目光落在赵云银白的铠甲上:\"听闻你上月在定军山设伏,以三千轻骑破了蜀军数万大军?\"
赵云闻言,英俊的脸庞泛起一丝赧意:“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让丞相见笑了。”
烛光照耀下,刘浪发觉赵云越发英武不凡。
难怪能引得长公主倾心,只这副皮囊,便是天下少有。
酒过三巡,刘浪突然放下酒爵,神色变得郑重:“子龙,今日有件大事与你商议。\"
他望着园中摇曳的梅花:“二位也知道,长公主订婚之后,还未过门,驸马便暴病而亡,现已孀居多年,天子怜她孤苦无依,有意为她择婿。”
话音未落,赵云握着酒盏的手猛然收紧,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几滴。
徐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陛下觉得,”刘浪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赵云:“子龙忠勇无双,乃是驸马的不二人选。不知子龙意下如何?”
霎时间,花厅陷入死寂。赵云只觉喉头发紧,想起半月前在宫中偶遇长公主的场景——她身着藕荷色襦裙,手持团扇端居马车之中,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马车轻晃,回眸一笑时,竟比汉中春日的海棠还要明艳。
从那时起,赵云的心底,便映入了一个影子。。
“我......”赵云张了张嘴,老脸憋得通红,耳垂也泛起可疑的红晕。
征战沙场十余年从未怯场的虎将,此刻却像个初通情事的少年:“这......此事......”
刘浪见状,心中暗笑,却故意沉下脸:“想来是子龙一心为国,心中无有男女之情。既如此,我明日上复天子,再为公主另招驸马。”
说罢,他作势要起身离席。
“我愿意!”赵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才惊觉失态,慌忙起身请罪:“末将失言,还望大将军恕罪。”
徐庶再也忍不住,抚掌大笑:“好你个赵子龙,平日里单枪匹马闯敌营都面不改色,今日倒像个新嫁娘!”
刘浪也跟着笑起来,重新落座后,神色转为郑重:“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奏请陛下赐婚。”
说完,他又望向徐庶:“元直与子龙相交莫逆,可否为他做媒?”
徐庶拱手笑道:“愿效犬马之劳。只是大将军你......”
“我嘛!”刘浪眼中闪过狡黠:
“当然是作为女方这边的人了。别忘了,长公主可也是叫我一声皇兄的。”
徐庶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既如此,待我回去,找人算个黄道吉日,就来下聘,如何?”
“善。”
赵云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多年前在常山时,曾对自己说要\"为国征战,马革裹尸\",却不想今日竟要披上红绸,做那金枝玉叶的驸马。
但一想到长公主温婉的面容,他又觉得,若能与她共度此生,倒也不负这乱世烽烟。
一月后,大将军府张灯结彩,未央宫的圣旨与聘礼同时抵达。
当刘娴掀开轿帘,看到身披红袍的赵云时,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整个长安的喧嚣都在此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