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市长看到砸车的事情已经让人去报警了,黄副市长转头再次看向田野,说道:
“好了,田厂长,现在我们说正经事儿。你得跟着劳动局的同志走一趟,把你欺压工人的事情调查清楚。”
“谁说田厂长欺压工人了?”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这个声音是从那些在工厂门口替田野站台的人群里传出来的,这一句话瞬间就带动了现场的气氛。
“就是!我们都是厂里工人的家属,田老板对工人可好了!”
“他承包厂子还不到一个月,就把以前拖欠工人的工资全部发下来了!”
“还给工人发福利,开业这几天更是给我们发红包,哪个挨千刀的在这儿说我们田厂长剥削工人?”
“国营企业没给我们的东西,田厂长都给我们了,就连我待业在家的儿子都被安排了工作,还想让他怎么样?”
“哪个浑蛋在这儿污蔑田老板,我们可不会答应!”
“田老板是个好人,是食品厂全体员工都需要的好厂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喊了起来。
与此同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吵闹声越来越大。
黄副市长正准备发表“重要讲话”,就听见“轰隆”一声玻璃碎响。
“怎么回事?”
黄副市长眉头一皱,推开人群,就看见自己的车子直接被人掀翻了,那个开车的司机急忙跑过去,在马路对面跳脚。
挤在人群中的黄副市长的头上不知道被谁猛的敲了一个暴栗,疼的他抱着头,蹲下了身子。
这时人群彻底乱了起来,那些人举着拳头照着这些人的身上就砸。
有的人还掏出了棍子,身子半截砖头。
邱光孝尖叫一声,往后一躲,砖头砸在身后孙汝海的腿上。
孙汝海“哎哟”一声蹲在地上,裤腿立刻渗出血来。
“反了反了!公安呢?快抓人!”
邱光孝吓得躲到黄副市长身后,声音都在抖。
可方灿和民警们就像没听见,站在两米开外“维持秩序”。
有几个“乞丐”跟长了眼睛似的,专挑穿中山装的打。
一个瘦高个抄起路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就往黄副市长身上招呼。
黄副市长抬手一挡,扫帚枝刮过他的鼻梁,瞬间他的脸上就多出了几条血条子。
“方灿!你他妈聋了?!”
邱光孝看着黄副市长捂鼻子的手全是血,急得跳脚,
“快把这些暴民抓起来!”
方灿这才慢吞吞走过来,挡在“乞丐”和领导中间,有气无力地喊:
“群众情绪激动,大家保持克制——”
话没说完,一个“乞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泥团,“啪”地砸在邱光孝脸上。
黑黢黢的泥点子糊了他半张脸,鼻孔里都塞满了土。
“哈哈哈——”人群里爆发出哄笑。
李县长赶紧扭过头,假装咳嗽,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方灿背对着领导,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赶紧用手抹了把脸掩饰。
更绝的是那个砸黄副市长的瘦高个,见方灿过来,突然把扫帚一扔,往地上一躺,抱着方灿的腿哭喊:
“警察打人啦!官官相护啊!”方灿被他抱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周围的民警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方队长,你......你赶紧把人拉开!”
黄副市长用手绢堵着流血的鼻子,声音嗡嗡的,
“出了人命你担待得起吗?”
方灿这才“如梦初醒”,冲旁边的民警使了个眼色:
“那个......把这几位‘群众’带离现场,注意方式方法,别伤着人。”
几个民警上前,跟抬猪似的把那六个“乞丐”架起来。
有意思的是,他们特意绕着人多的菜市场走,走到拐角没人的地方,领头的民警悄悄说了句:
“跑快点,别回头。”
那几个“乞丐”立刻跟兔子似的,眨眼就没影了。
回到工厂门口,黄副市长坐在椅子上,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处理鼻梁的伤口。
邱光孝蹲在地上,用水冲洗脸上的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孙汝海拄着木棍,龇牙咧嘴地揉着腿。
李县长端着茶杯走过来,一脸“痛心”:
“黄副市长,您受苦了。这事儿怪我,没提前做好群众工作。”
“做工作?”
黄副市长疼得倒吸凉气,“我看是有人故意纵容!方灿呢?让他过来!”
方灿刚“押解”完“乞丐”回来,脸上带着“愧疚”:
“黄市长,人......带走了。但都是些老百姓,说是‘看不惯当官的欺负人’,我们也不好动粗。”
“不好动粗?”
邱光孝跳起来,脸上的泥还没洗干净,
“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把黄市长打成这样,这叫‘不好动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方灿耸耸肩,摊开手:
“邱厂长,我们有纪律的。刚才那几位‘群众’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万一是困难群众呢?
我们总不能跟老百姓动武吧?传出去说‘公安殴打难民’,谁担责任?”
李县长在一旁“打圆场”:
“哎呀,邱厂长你消消气。方队长也是按规矩办事。
再说了,这事儿也怪我,没跟群众解释清楚政策......”
他说着,偷偷瞄了方灿一眼,俩人眼神一碰,又赶紧移开,各自憋笑。
黄副市长看着眼前这俩“和稀泥”的,鼻子疼得更厉害了,却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下令让公安去打“乞丐”吧?传出去他这个副市长的脸往哪儿搁?
好一阵子,几个领导才缓过来,见群众们依然群情激昂。
黄副市长站了起来。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话!”
“我们只是带田厂长到劳动局去调查一下情况,又没有说田厂长就一定有罪。”
但他现在心里头慌得不行,根本没想到田野在群众中的基础这么好。
他意识到,如果真的要给田野治罪,肯定会引起工人们的强烈不满,到时候局面就很难控制了。
“调查什么调查?就在这里调查!我们厂里全体工人都配合调查,”
群众们根本不买账,又开始嚷嚷起来,
“田厂长有没有剥削我们,我们这么多的工人和家属难道不能证明吗?”
“行了,你们在这儿嚷嚷什么!”
邱光孝突然插话说,“领导们带走田野,是为了多了解一些具体情况。
关于这个工厂的承包问题,我们食品厂和百货大楼出的价格更高,而且我们同样会安置你们的家属,给的待遇甚至比他给的还要高。”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要承包工厂的事情告诉这些人。
在他看来,只要把待遇提高,这些人肯定会心动,一旦心动就会站到他这边来,到时候也就没人会在意田野会不会被带走了。
说白了,这些人还不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嘛。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又一个臭鸡蛋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了过来,精准地砸在了邱光孝的脸上。
“你算哪根葱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谁也不能把我们的好厂长带走!”
一个田野非常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啪”的一声,又一个鸡蛋砸在了邱光孝的头上。
邱光孝“啊”地叫一声,看着胸前的蛋黄往下流,差点哭出来。
“你们他妈......”邱光孝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个狗东西居然骂人,大伙儿揍他!”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喊道。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鸡蛋飞了过来,不仅砸向邱光孝,孙汝海也没能躲过,就连黄副市长都被砸到了。
这时候,站在外围的人发现,那些刚才在工厂门口集会的人,现在每个人的兜里都掏出了好几个鸡蛋。
虽然大家心里头也挺心疼这些鸡蛋,但还是齐刷刷地朝着那些人砸了过去——仿佛要把对砸车事件的愤怒,也一起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起哄声,不知道谁又扔了个鸡蛋,精准地砸在孙汝海的西装上。
很快几位领导的身上都受到了照顾,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偏袒。
方灿拉着李县长赶紧闪到保安室一边,肩膀却抖得更厉害。
方灿低头摸出烟盒,想抽烟掩饰,却发现烟盒拿反了,差点掉在地上。
俩人背过身去,一个“咳嗽”,一个“点烟”,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看着这帮人灰头土脸的窘态,再想想田野厂里工人扬眉吐气的样子,真是憋不住笑。
那些“乞丐”其实是食品厂的老工人,脸上的灰是锅底灰,衣服是特意找的破烂。
扔了臭鸡蛋立刻就跑,跑到一边,立刻把破衣服一脱,露出里面干净的工装。
“方警长够意思,愣是没动真格的。”
领头的老王叔把锅底灰往地上一蹭,露出满脸褶子的笑,
“刚才邱光孝那怂样,跟个娘们儿似的躲在副市长后面,笑死我了。”
“还有黄副市长,鼻子血流得跟杀猪似的,哈哈哈!”另一个工人拍着大腿。
他们不知道的是,方灿正在给李县长报告:“那几个人都放掉了,凶器也扔掉了。”
李县长拍了拍方灿的肩膀回答:“干得漂亮。注意分寸,别让上面抓住把柄。”
而在食品厂里,田野看着领导们的狼狈样,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李县长和方灿这是在用他们的方式,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
此时的黄副市长还在对着镜子查看伤口,鼻梁上上了红药水,怎么看都像个滑稽的小丑。
邱光孝在一旁唉声叹气,他那宝贝吉普车彻底报废了,脸上的泥虽然洗干净了,但火辣辣的疼,就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而李县长和方灿,一个在保安室喝茶,一个在旁边和田野抽烟,偶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几十个人同时扔鸡蛋,让那些领导,慌乱而逃。
有眼力劲的,赶紧过来护着黄副市长,掩护他撤离。
黄副市长怒吼:“妈的!刁民,反了,真是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