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已经发动。
这样的疼痛已经远超常人能承受的范围,郑禾只能庆幸,自己还有【心蛛】。
不然她真的有可能会被活生生痛死。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
“枳多迦利。婆娑诃。”
在镜昌大师都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郑禾身上的人面疮竟然也能在这样,被腐蚀的剧痛中,咧开嘴,用镜昌大师的声音,念起了《往生咒》。
自己的声音,声声入耳,镜昌大师耳朵里渗出血来。
他灰白色的皮肤突然亮起金光。
那些人面疮口口声声,开始复诵《往生咒》的时候,剧痛让郑禾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看到镜昌大师背后的降龙罗汉像,突然轰然倒塌,包裹在她身上的人魂幡突然射出数百道金线,每一根金线都深深插进了人面疮的眉心。
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金色的刺猬。
或者仙人掌。
“屏息!”
镜昌大师突然大喝!
郑禾睁开眼,看见镜昌大师眼眶里开始燃起无色癫火!
“大师······”
郑禾一惊。
却突然看见在那无色癫火之后,徐徐流转着转轮图案。
镜昌大师咬破舌尖,‘噗——’地一口,喷出血雾。
血雾在半空中凝成六字大明咒。
都是梵文,郑禾看不懂。
大明咒落在郑禾身上,人魂幡疯狂颤动。
郑禾看见那一百多张人面疮,正顺着插在眉心的金线,涌入人魂幡。
每抽离一张,皮肤就会脱落碗口大的腐肉。
“好痛······”
郑禾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她右耳耳缝突然被一张人面疮撕开,露出一个清秀的少年脸。
“秃驴害我!秃驴害我!”
“大家姐!秃驴害我!”
“你也要害我!”
“我杀了你们!”
镜昌大师浑身金光的法相突然变得黯淡,郑禾惊觉,大师极度朴素的外袍下的身躯,正在一点点融化,凝成一滴滴金液。
每滴金液落在地面,都会灼出莲花状的焦痕。
“坚持住。”
镜昌大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年轻,郑禾抬眼看去。
镜昌大师突然年轻了几十岁。
皮肤光滑,分明是个年轻俊秀的僧人。
人魂幡突然剧烈震颤,尚未被它吸收的人面疮集体暴起,张开獠牙,转头试图用牙齿咬下同伴头上的金线。
金线火星四溅。
郑禾脊椎发出脆响,几根骨头直接刺破皮肤,凸了出来,挂着碎肉撞在人魂幡上,荡开层层金波。
“原来如此······”
镜昌大师突然双手合十,他年轻清亮的眼睛炯炯看着郑禾,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大师忽然轻笑,他的肉身已经开始变得透明,郑禾甚至能够看见他那层薄薄的皮下面,流淌着金色汁液的血管和内脏。
“因果循环,我佛慈悲。”
数百道金线直接从郑禾身上的人魂幡上面射出来,扎穿了镜昌大师身上相对应的部位。
郑禾暂时听不清镜昌大师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正在被几百个人撕扯,小腹处的丹田贪婪地吸食着从镜昌大师身上散溢出来的金色佛光。
人魂幡猎猎作响,镜昌大师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七窍也渗出金血。
法阵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接连爆裂。
“贫僧这百年修为,助施主得破樊笼,斩断过往因果!”
金线崩裂断裂的瞬间,郑禾看见每一颗菩提子里都封着一张痛苦的人面。
郑禾眼前一黑。
眼前再次出现光明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金鳞宝地。
清凉透骨的泉水从天而降,细细洗涤她周身的血污,她在漫天细雨中举起自己的手掌,恍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人面疮都已经消失了。
“你在发什么呆?”
郑当午赤着脚,飘飘然伏在半空中。
金红小龙也从郑禾身后窸窸窣窣游了过来,长长的尾巴把郑禾包在正中央,大大的一双龙眼睛眨啊眨啊,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金鳞宝地里的郑禾。
郑禾抹了把脸,“没事。”
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郑当午蹙眉,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看见郑禾在外面的情形,即便不知道郑禾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但这不妨碍她对郑禾发脾气。
“管好你自己。”
当郑禾身上所有伤口都愈合之后,她才从金鳞宝地里出来。
一出来,她就看见坐在她面前,那具枯槁的尸体。
这具尸体甚至到现在还在保持着用手指着她的姿势。
镜昌大师死了。
死前,大师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她做莲花藏的渡海人。
可······镜昌大师也算为她而死,莲花藏她······
郑禾叹了口气,起身,对镜昌大师拜了又拜。
“万般生死皆是空,镜昌已去灵山赴劫,仙逝之前已和吾等阐明,此间种种,皆与施主无干,还请施主切莫自伤。”
几个无生忍的弟子沉默地进来,用镜昌衣柜里为数不多的衣服拿出来,裹在镜昌大师焦黑的尸体上。
郑禾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搭把手,却被那些无生忍众给拒绝了。
他们把人魂幡交到了郑禾手上。
“无生忍圣物如今已然认主,还请施主收好。”
“此物与施主有缘,待缘尽之日,它自会回归无生忍。”
在无生忍众的眼中,作为他们教中圣物的人魂幡此时此刻正在往外汩汩冒黑雾。
隐约间还能看见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头颅在幡内滚动,挣扎,哀鸣,仿佛都要从幡内逃出来,挣脱束缚,为祸世间。
之前有镜昌大师镇着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大师走了之后,这人魂幡似乎露出来原本的面目,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呼吸急促,总觉得有一股癫火从内心深处开始燃烧。
但在郑禾眼中,这只是一面素净的,打着无数补丁的布料而已。
那些无生忍众小心翼翼地把这面幡捧献于她,虽然不知道这面幡有什么可值得小心的,郑禾还是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