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北疆安稳,才是国之根本。”
“臣愚钝,这账怕是没有吴大人会算,若是吴大人觉得军费有异,不如交由他来核算…”
“臣不敢…”
吴霖跪伏于地,官袍后背已经是汗湿一片。
然而宋怀山却没打算放过他。
“吴大人心细,事事都要求完美,经手的军械都要再三核查几遍才放心,想必也定能把军费之事妥善落实,不落人话柄。”
袁似听到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也立即补刀。
“巧了,李将军前些时日还奏报,铁骑营军械短缺问题一直未能得到改善,难不成,都卡在吴大人手里了?”
“袁将军莫血口喷人。”
吴霖当即抬头,“军械调拨需时日,岂能马虎…”
“好了!”
宣和帝出声打断。
他的目光停留在御案上的一份密折上,这正是李松青写的折子。
他悠悠抬起头,凌厉地扫过下首的众臣,沉声说道:
“齐老将军的折子,朕已阅,李松青也是奉命行事,不算违令。”
“日后他再有妄动,朕必严惩。”
“至于军费一事…”他的目光在吴霖和宋怀山之间打转。
“朕心里有数,无需妄议!”
说完,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宋怀山身上,“后续军需,还是交由你亲自督办,不得有误!”
“兵部与户部,三日内将军械详册递呈,尽快送往北境,不许再有延误!”
“若是少一副甲胄,朕就摘一颗脑袋!”
*
收到京都的弹劾消息时,齐衡和李松青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这帮只会纸上谈兵的老顽固,除了动动嘴皮子给他们添堵外,还会什么?
多用点军费就在那叽叽歪歪的,有本事也来这守边关试试?
不过虽然有袁似在京中帮他们说话周旋,但还是不能总是这样被动。
“京中的弹劾,你怎么看?”
齐衡抬起眼皮子,悠悠盯着他看,“袁似在信里可是说了,那些人连你用多少草料喂马都要参一本。”
这么闲?
李松青挑了挑眉,“老将军,您说要是让这些人来边关待上一个月,尝尝胡人箭矢的滋味,是不是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齐衡见他还有心情在这开玩笑,瞪了他一眼,提醒他一句。
“袁似也不是万能的,总不能每次都让他帮你挡着。”
“末将知道。”李松青敛了敛眸。
他刚刚得知了他娘子的一些不确切消息,还没来得及去查证,又遇上了弹劾之事,再克制的人也难免有些控制不住。
压下心口的那股烦躁,李松青脸色稍沉,“末将以为,无需应对。”
“既然这些人认定边关无战事,担心军费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那就把边界上的哨塔全拔除干净,既能练兵,又能让朝廷知道,花的每一个铜板都见了血了,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胡闹!”
齐衡拍案而起,“老夫是让你想出办法应对,不是让你乱来!”
他的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面前的男人。
“你以为那些文官真的在乎这点军费?这群疯狗死咬住你不放,不过是在借题发挥,想彻底废了你的兵权!”
李松青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他轻轻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沉稳。
“老将军教训得是!”
他顿了顿,微微垂首,早有准备地掏出怀里的一块铁片递了过去。
“前日斥候来报,有支马匪的队伍经过青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堂而皇之的过了官面,以“农具”为名,往北走了偏僻小路,要将一批铁器全部运往九阳关。”
“岱森的人马,也在几日前乔装越境,想来现在已经快到九阳关了!”
齐衡接过东西,脸色骤变,还真是那批精铁!
“老将军可知,这马匪背后是谁的手笔?”
齐衡抬头看他,似乎猜出了什么。
“青州的马匪?走的还是官面,是郑家?还是吴家?”
不愧是老将,老谋深算,消息灵敏。
李松青不语,蘸了茶水写了一个字。
盯着桌面上的水渍,齐老将军的眼中精光一闪。
这帮孙子!真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您说,若是把这件事同下次的军报一起递上去,京中的那些人还有空计较那几石草料?”
齐衡眯起眼睛,“你想让他们狗急跳墙?”
“这么说…你早就有所准备了?”
“也不算有所准备,只是让人“漏”了点风声,把几车的精铁,换了一点掺了硫的劣铁进去而已,让马匪的账本记错了点数目,给他们添点堵而已!”
“顺利的话,蒋风现在想必正和那些马匪称兄道弟,过几日就能一同出现在九阳关,帮着他们卸货了!”
“那背后之人,估计现在也在为账本之事焦头烂额,末将倒是可以帮他们一把,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李松青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一旁的齐衡欣慰的笑了笑,拍案道:“好小子!这一手借刀杀人用得好!”
“不过你今日这般心浮气躁,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是感受到他今日的异常,齐衡收起几分笑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是因为青州来的那个消息?”
李松青垂在腰侧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才道:“是…”
*
繁华的京都街道,两旁的热闹声此起彼伏,轿子里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唯有笼中的雀鸟儿随着外面的热闹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这是宣和帝刚赏的玩意儿。
宋怀山看着蹦蹦跳跳的雀鸟儿,眸色渐渐深沉,思绪回到半炷香前…
康公公的拂尘在空气中微动,声音尖细,可字字清晰。
“世子爷,陛下命老奴传话。”
“这雀儿养在笼里赏玩便罢了,可要好好看着,莫要为了它迷了心智,误了熬鹰的大事儿!”
意有所指的话语还萦绕在耳,宋怀山盯着那还不知困局的笼中鸟,突然一笑。
小雀滴溜滴溜的小眼睛也在这时转向了他,一动不动。
他微微直起身子,屈指弹了弹笼身的功夫,这鸟儿竟然识人性地飞过来,隔着笼子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背上。
真是一只乖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