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种的松柏,库房送来的松纹帐子,就连世子爷身上的常服也有松纹样!”
许云苓说到这竟笑了笑,不屑道:“难不成,这些也全都是私情?”
虽然眼下情况有些棘手,但她也不是半点胜算都没有,她们掌握的这些所谓证据,也并非全无漏洞,只要她咬死不认,又能奈她如何?
“松纹常见,可你的贴身婢女素锦,听到了你梦中的呼喊…”
“我梦中喊松青,就一定是喊男人的名字吗?”
许云苓嗤笑一声,抚着肚子慢慢转过身来看向舒兰和素锦。
“酉阳城外有座松青山,埋着世世代代守护大雍国土而牺牲的将士,我梦中喊的那声松青,乃是忠魂之地!”
“我梦中呓语,不过是为守卫酉阳城的阵亡将士祈福超度,难道这也能算作私通?”
宋怀山带着她从边关而归,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她不怕她们查。
镇定往前走了几步,她的蜀锦绣鞋停在了跪着的素锦眼前,声音幽幽而下。
“素锦,我竟不知你记性如此之好,你因为偷窃之事,被世子爷罚入浆洗房已有月余,却还记得我梦中曾说过了什么,倒真是“有心”啊!”
素锦被她这样当众说出先前之事,低头看着那双精致华贵的绣鞋,身形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斩钉截铁。
“奴婢…奴婢不敢胡说,奴婢所言,句句是实情!”
说罢,她往前爬了爬,冲着上首的于书瑶重重磕起了头,头磕在青石地上“咚咚“作响,“请夫人明鉴!”
于书瑶冷笑不语的功夫,下首的四姨奶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当即开口帮腔。
“就算松纹和梦中呓语不可作数,那这画像呢?你屋内藏着外男的画像,还敢说自己无辜?”
“这画像…”
许云苓望向画像上的男人,他身穿素衣,眉目如剑,唇角含笑,与记忆中李松青来小食铺接她,站在那株海棠花树下,等她归家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她曾在无数的夜中摩挲过这幅画,画中的场景就像烙印一般,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可如今,为了自保,她却不能承认她同他的关系。
许云苓强制让自己收回目光,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感。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不愿违心…
“这幅画,是两个月前世子爷亲手所赠,夫人若是觉得可疑,不如亲自去问问世子爷,画上的人究竟是谁!”
这是宋怀山送的?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有些怀疑。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妇!”
于书瑶还没发话,舒兰却是按耐不住,抢先开口怒骂。
“你以为搬出世子爷来,就能瞒天过海?”
她冷笑涟涟,捏着帕子的手甩了甩,“世子爷怎会允许一幅外男画像流入东院?你这贱妇分明就是在撒谎!”
“无论你如何狡辩,你绣松纹、私藏外男画像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你就是在对世子爷不贞,今日你就是舌灿莲花说破了天,也休想脱罪!”
说完,舒兰猛地提高了声音,“夫人,这贱人满口谎言,分明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此等不守妇道的淫妇,就该即刻处置了才是,免得污了世子爷和府里的清誉!”
她抬眸看向于书瑶,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妾身恳请夫人,立刻将这许氏拖下去杖毙,以正家法!”
许云苓身处危机的同时,宋怀山正带着许云秀认人回府, 听到手下赶来的汇报后,神情顿时一凛,眼底戾气骤涌。
好啊!趁他不在,敢动他的人?
而一旁被噬心丸折磨得奄奄一息,被灵雀扶着,强撑一口气到现在的许云秀,听到许云苓有事后,原本萎靡的脸色有了几分变动,这种变动她自己都没发觉,只是白着一张脸,忍着疼死死咽下喉中快要翻涌而出的那口腥甜。
宋怀山大步前往静怡轩,却也没忘记许云秀之事,在离去前漠然扔下一句…
“先把她带下去,让刘大夫过来吊着她的命…”
许云秀现在还不能出事。
*
“这倒也有些严重了。”
全程一直静默无声的二姨奶奶,突然在此时开口。
“夫人,素锦毕竟是被罚过的婢女,她的话…未必全然可信,若是仓促定论,未免有些不公,待世子回来也不好交代。”
“二姨奶奶说得是,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因为一个小丫头的话就怀疑许妹妹,妾身也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
秦姨娘也在此时出声帮腔,并微微转头看向沉着脸色的许云苓,“许妹妹你也别恼,大家也是为世子爷的体面着想。”
“只是…”她欲言又止地看向于书瑶,“若今日轻轻放过,日后旁人也有样学样,夫人怕是更难管教了。”
说到这,她又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你也别担心,世子爷一向疼你,他就算知道了,怕也会网开一面呢!”
许云苓这几个月在东院的特殊,她们早就看在眼里了,秦姨娘这话一出,瞬间点燃了大家伙的怒气。
怎么?世子爷偏心,她就可以无法无天,没有半点规矩了吗?
于书瑶冷笑一声,“好一个金贵的许氏,真当自己是什么金疙瘩不成?”
抬眼看向一旁的嬷嬷,“给我按住她掌嘴,今日若是不好好教她规矩,这府里怕是要翻天了不成!”
主母一声令下,便有几个粗使婆子向她冲来。
许云苓脸色骤白,在素云的拉扯下护着肚子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情急之下,她眼尖地抓过一旁的茶盏,摔了过去。
“别碰我!”
茶盏砸向最前面的那个婆子,泼了她一脸,当即捂脸发出一声尖叫。
“反了天了!给我按住她!”
“少夫人小心!”素云紧张地把她往后一拉,许云苓紧张之余没有站稳,被她这么一拉,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就在这时,早就赶到却一直被拦着的素绿和素洁齐齐闯了进来,尖声大喊道:
“少夫人!”
素绿踉跄扑了进来,不顾伤体推开了那些婆子们,伸手踉跄了几步后,迅速扶住了她。
还好来得及时!
素洁也迅速把她们护在了身后。
“夫人开恩,世子爷吩咐过,少夫人胎象不稳,需静养,万万受不得惊吓。”
她原地跪地磕头,“少夫人若有错,奴婢愿代受罚,只是…”
抬头咬牙,素洁继续说道:“世子爷有过吩咐,若少夫人少半根头发,则让阖院陪葬!”
这般大胆言论,屋内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掩唇惊呼,这丫头莫不是疯了?竟敢威胁主母?
“大胆贱婢!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主子说话,轮得上你们插嘴?”
见于书瑶气得脸色铁青,四姨娘当即高呼。
“来人,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拖下去!”
素洁见状,再次磕头请罪。
“奴婢不敢,只是世子爷出门前,吩咐奴婢好生照顾少夫人,夫人若是有异议,那就等世子爷回来再说,到时奴婢愿受任何的责罚!”
“且素锦是因偷盗才被世子爷打发到浆洗房的,乃是背主之人,她的话如何能信?”
素洁一改往日的温顺,竟然硬气了起来。
她之前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次自然不敢再让许云苓出什么事。
她的主子是世子爷,东院也一向不受国公夫人管束,她有这个底气。
世子爷曾经说过,有事只管先护住了人,剩余的不用操心。
“好…好得很!你们东院,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于书瑶气得直发抖,伸手哆嗦着指向素洁素绿两人,恨不得把这两人给生剥了。
秦姨娘见她这样,眼波流转间再次出声安抚,“夫人息怒,若世子爷真这般吩咐过,今日怕是…还是等他回来再…”
“等什么?等他回来还不反了天不成?”
于书瑶瞪着眼睛,明显被气极了。
“真当我治不了她们了?我才是这国公府的主母,难道我还管不得这几个贱婢不成?”
“今日,我偏要动她!”
“来人!给我按住许氏,狠狠地打!”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素绿和素洁拼命阻挡,但寡不敌众,狠狠就被众人拉开…
千钧一发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冷喝,紧接着快速闪进一个人影,这人一路左右开弓,几个粗使婆子都被她大力扯开往后倒去。
抓住许云苓手的俞婆子,甚至被她一脚踹开,撞翻了一旁三姨奶奶的桌椅。
莺歌一个转身,一手揽住许云苓的腰身,将她死死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冷眸如刃,在那些婆子还要上前时冷声出言警告:
“谁敢在上前,就别怪我不客气!”
“世子有令,伤少夫人者,死!”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骇然,无人再敢动!
“反了天了!你们东院这是要干什么?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她气得顺势抓起一旁的茶碗,朝着许云苓的方向就砸了过去。
莺歌面不改色,抬手生生挡下,伴随着瓷片的碎裂声,于书瑶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今日若是让她们在这静怡轩如此放肆,传出去她这主母的面子该往哪放?
“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拿下!”
于书瑶再次嘶吼着让下人们一拥而上,莺歌一人之力,即使武艺再强也难以招架得住,许云苓又大着肚子,她事事被掣肘,她一时分心,那些婆子趁机拽住她手臂,将她怀中的许云苓拉了出来。
几人推搡间,许云苓一个踉跄往桌子上撞去,危急关头,她只能用手朝前挡着,腕上的那个玉镯因此撞上桌角……
“啪!”
白玉镯断裂,从手上脱落,她刚接住,却又被人推了一下,尖锐的断角顿时在这一过程中划伤了她的手腕,鲜血立马涌出,浸透了断面。
同时那只玉镯也掉在了地上,传来一声脆响后,迅速断成了三节。
许云苓瞪大了眼睛,呼吸几乎一滞,眼睁睁看着玉镯摔成三节后,她几乎是不要命地立马蹲地,不顾自己的身子,猛地扑去抓碎片。
“少夫人,别捡了,当心身子!”
许云苓充耳不闻,疯了似的把那三节断镯找到后,宝贝似的拿在了手上。
看着手里的血玉,她竟怔怔地惨笑了起来。
玉镯…碎了!他亲手给她套上的,碎了!
最后一点属于他的念想,她终究还是没有留住…
心里一痛,许云苓在崩溃之下,情绪激动地抓起一旁的茶碗碎片,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刺去……
“少夫人,不要!”
离她最近的素绿目眦欲裂,猛地扑上来抓住她的手,争抢着那块碎碗片,即使划伤了手她也丝毫不在意。
“许云苓,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