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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永恒之地往事(二)-Vincent之死

Vincent究竟经历过什么,没人知道。

他可能是除了简阳之外,【Vivere】里最神秘的人了。

他们对简阳的好奇,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份——特种兵,一个既神圣又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职业。光是【Vivere】里,就有不少人儿时幻想过穿上军装,站在烈日下接受检阅的场景。

“平时训练都练啥?真的会像电影里一样打真枪吗?”

“你们是不是用过那种先进武器?红外线瞄准那种?”

“说真的,你……杀过人吗?”

话题总是从正经的军事探讨开始,然后迅速跑偏——要么变成军事迷的狂欢现场,各种武器装备的科普此起彼伏;要么陷入集体回忆模式,开始吐槽军训时的酸甜苦辣,谁当年站军姿晕倒了、谁偷偷在宿舍里煮泡面被抓了……

更夸张的是,有时讨论到兴头上,还会演变成对军旅题材电影、电视剧甚至小说的剧情深度剖析,仿佛每个人都能成为军事顾问。

但Vincent不一样。

Vincent的神秘感,和简阳的不同。

他没有显赫的职业,也从没流露过什么特殊的技能,更别提什么显而易见的过往。按理来说,他的人生轨迹看上去和许多人一样普通:寻常的家庭、平凡的生活经历,甚至连性格都带着点温和疏离感,从不主动引起注意。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无法忽视和这普通的身世表现出的违和感。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片湖水,表面平静如镜,波澜不惊。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在那看似温和的水面之下,有一层深不可测的暗流潜伏着。

Vincent身上带着一种疏离感,好像尘世的纷扰无法触及他,仿佛他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而是来自更遥远、更幽深的地方。

或许正如Jane所说,Vincent一定经历过什么,而且是那种无法对外人启齿的经历。

这让他想起那些退役的战友,有些人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回到平民生活后依旧像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周旋。他们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布满暗礁,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激起惊涛骇浪。

或许,Vincent也是这样的人。

但简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就算他真的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没关系。

不是每一道伤口都需要被揭开,也不是每一份沉默都要被戳破。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帮Vincent走出来,但至少,他会陪在他身边,不让Vincent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看不见的风暴。

两个人一起走,总比一个人背负着所有好。

简阳低头抿了抿嘴角,目光坚定。

不管以后怎样,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不会丢下Vincent。

Vincent不在邪夜他们休息的房间。

“去哪儿了?”Jane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不知道啊,会长在门口叫了邪夜,他们就走了,也没说去哪儿。不过许言也跟着去了。”守在门口的队友答道,语气里带着些许迷茫。

许言?

这个名字让Jane皱紧眉头,她沉默了一瞬,仿佛在快速梳理着线索。片刻后,她转身便走,语气果断:“我们去找找。”

简阳太阳穴突突跳着,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像一只冰冷的手,从心底缓缓爬起,攥紧了他的胸口。

不对劲。

他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一颗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Jane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低声道:“Vincent虽然没和我明说,但我能感觉到,他怀疑邪夜。他的直觉向来比其他人要准,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邪夜……”

她的话戛然而止,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她不会随便下结论。

但简阳已经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邪夜、许言、复活石、幻影猫——

几条看似无关的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牵引着,交织成一张隐秘的网。

简阳的步伐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沉。他走得太快,以至于Jane渐渐有些跟不上,雪山的海拔本就让空气稀薄,每走一步,胸腔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休息会儿,我自己去找。”简阳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隐忍的焦灼。

Jane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别管自己。

简阳一咬牙,加快步伐扎进了林子。

清晨的薄雾缓缓流动,夹杂着松树的冷香,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更加刺骨。雪地在脚下咯吱作响,但简阳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越来越冷,冷到骨头里,冷到连牙齿都在不自觉地打颤。

他知道,自己不是冷,是怕。

一种莫名的恐惧盘踞在心头,他拼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想多了,他们只是去商量事情,很快就会回来。

但当空气中飘来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腥味时——

简阳的脚步猛地一顿。

接着,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血腥味。

越来越浓,混在松香里,刺鼻又腥甜。

雪地上的红色像被打翻的颜料。

猩红蔓延开来,在白雪的映衬下艳丽得刺目,像是一朵在冰天雪地里怒放的红梅,浓烈到令人心悸。

简阳的腿瞬间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又像骨头被生生敲碎,摇摇欲坠。

耳边陡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铮鸣声,像是刀刃撞击,震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余光里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Jane。

她赶了上来,喘着气,可当看到前方的场景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Vincent躺在雪地里。

他的身上布满血迹,大片猩红一直渗到洁白的雪里,仿佛一场无声的暴雨后留下的血河。

他的脸色苍白,唇色发紫,眼睛半阖着,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可察。

那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

连风声都安静了下来。

简阳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但眼前的一切却清晰得可怕。每一片沾血的雪花、每一寸开裂的伤口……每一缕从唇边逸散的白色气息,都仿佛在无声地嘶喊着什么。

他扑了上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里,却没有一丝痛感。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地的。

不知道是怎么迈动的双腿,也不知道沿途有没有人叫住过自己,只记得天是灰的,地是白的,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被封闭在一个透明的壳里,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声音。

周围有人在说话,七嘴八舌,可那些话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句也听不清。

世界一片黑暗。

可这黑暗中又刺入了一道白光,太亮了,刺得他的眼睛生疼,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你这可能是雪盲症。”

小仵作的声音终于在耳边落下,带着一丝疲惫和同情。她轻轻合上他的眼皮,“你先休息吧,这里没有条件治疗,只能看睡一觉会不会好一点。”

雪盲症?

简阳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变得迟钝。

脚步声响起。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小仵作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微微一颤。

声音破碎又颤抖:“Vincent……人呢?”

小仵作沉默,连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随后,是Jane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就这四个字,冷冰冰的,像是往他的心里扎了一根钝钝的刺,伤口不深,却撕扯着血肉,痛感逐渐蔓延。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

你们除了说节哀顺变,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

想想办法啊!

哪怕是不可能的办法,也先想啊!

简阳瞪大双眼,可视野里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眼眶在剧烈地疼痛。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落,痒痒的、热热的,顺着下颌,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上,像被冻住的血。

小仵作的手臂在他掌心里轻微颤抖着,不知是谁的抖动更剧烈。

然后,简阳的手慢慢松开。

他听见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从小仵作喉咙里挣脱出来,终于爆发成了一声悲痛的恸哭。

像是一声闷雷,重重砸在简阳的心脏上。

那颗心,被砸得七零八落,碎成一片片,看不见也捡不回。

——

接下来的时间,他像是一具空壳。

分不清自己是在清醒还是在梦里,脑子乱成一团,所有的思绪都像脱了线的风筝,在脑海里乱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Jane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邪夜和许言都找不到了,没回曙光城,也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还有,家族要求我们尽快重整队伍去完成任务,不能给冬蔑湖的东西喘息的机会。”

任务……

简阳的脑袋昏昏沉沉,雪盲症还没完全好,眼前依旧有些模糊,但他知道,时间不等人。

两天后,他的视力才勉强恢复。

Jane和小仵作忙得脚不沾地,幻影猫没了,Vincent也没了,简阳自己像丢了魂一样,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她们俩身上。

上次任务让【Vivere】耗掉了将近三分之一库存,副本组人员损失更是惨重,现在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起一支新队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简阳总算有心情认真打量Jane和小仵作,她们的脸色差得吓人,像是从噩梦里没能醒过来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大概也一样。

“就这样了。”Jane声音嘶哑,眼底布满血丝,“哪怕加上【先锋军】,也凑不出更强的队伍,只能联合其他公会,甚至散人玩家也要招募。我已经让家族发布公告了,三天内就能有结果。”

“我们加了条件,愿意来的散人,不仅提供武器和物资,之后还可以加入【Vivere】。”

简阳听着,像是在听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演讲。

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事实上,这些年,不管是副本,还是后勤、情报,他似乎一直都只是个边缘人。

偶尔插手,但大部分时候……他更像个打手,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工具人。

哪怕现在Jane在和小仵作讨论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依旧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空白、迷茫、无措。

“简阳。”小仵作叫住他,声音里带着疲惫与不忍,“你别去了。”

Jane也开口:“你现在这个状态,去了也……”

语气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简阳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把头埋进手臂,趴在桌子上。

——默认了。

脑袋里还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

为什么?

邪夜和许言为什么?

他们这么做图什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什么人,什么组织?

桌上一叠整理好的文件静静地躺在那里,曾经是给Vincent准备的。

简阳机械地拿起那叠纸,一页页翻着。

Jane的笔迹,简洁利落;小仵作的字迹随性洒脱,间或夹杂一些速写;幻影猫则是满篇的奇思妙想,文字与图画交错,仿佛他本人的思维一样天马行空。

简阳翻得漫不经心,直到一页纸在他手下停住。

那是一份关于——

梦境之地的信息。

字迹属于Vincent。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把那张纸抽出来,死死盯着。

上面详细记录了梦境之地的进入方法。

不是来自曙光家族的情报,而是Vincent亲手写下来的。

轰——

简阳的脑子像被夹在两面锣之间,狠狠砸了一记。

过去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袭来,将他淹没。

他盯着那张纸许久,最后缓缓举起手,将它随意一扔。

火舌舔舐着纸张,将字迹和线索吞噬成灰烬,灰色的粉末飘在空气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了。

像Vincent一样。

无声无息。

曙光城,比上次更辉煌了。

简阳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踱步,石砖铺就的道路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光泽。与他记忆中的沉静相比,如今的曙光城热闹了许多。外来者的涌入,使得店铺和旅店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招牌上刻着或古朴或炫目的符文,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他路过曾经暂住的地方。正如导师所言,这里果然开了一家旅店,名字简单而直接——【炎】。

店门大开,门楣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老板站在柜台后,身穿蓝紫色丝绒长袍,连金线的滚边都显得张扬而刻板。他眉眼间带着曙光家族惯有的冷傲,嘴角微抬,却是一种带着疏离感的漠然,让人哭笑不得。

简阳站在门口,与那双冷淡的眼睛对视片刻,没有等来一句寒暄,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笑容都没有。

他没有停留,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往光之庭院的方向走去。

光之庭院中新修的喷泉,陌生的石像,额外添置的能量水晶柱……这一切的变化让简阳感到一阵晃神。

变化,真的很快。

他没有回【Vivere】的驻地,而是绕过光之庭院,一路向曙光城的边缘走去。

曙光城的尽头,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后的林地一片沉默。

这里,曾是战火肆虐之地。

黑色的焦土早已冷却,但土地上的伤疤依旧未曾愈合。林地被烧毁后,即便过了这么久,也只恢复了不到从前的十分之一。灰褐色的树干如折断的肢体,从泥泞的土地中挣扎着向上探出。

曙光家族保留着曾经的画作,那画布上的林地郁郁葱葱,湖泊如镜,倒映着辉光塔流泻下来的淡金色光芒。而如今的湖泊早已干涸,留下的是一片湿滑的泥滩,踩下去会发出黏腻的声响。

这里,是辉光塔能量罩覆盖范围内最薄弱的地方。

曙光家族一直尝试修补这道裂缝,试图增强这里的能量防御,但多年过去,始终无果。或许是因为这片废墟太过破败,也或许是因为这块土地藏着更深的秘密。

事实上,这里之所以无法被能量完全覆盖,是因为——梦境之地的干扰。

这里正是通往梦境之地的入口。

只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便能跨越维度,抵达那个异次元空间。

不仅是曙光城,其他大家族的领地里也存在这样的薄弱区域。至于他们是否知晓这里的真正用途,就不得而知了。

再次踏入梦境之地,简阳感到一阵眩晕。

梦境之地与现实世界之间像是一层薄雾相隔,四周氤氲着模糊的光影。脚下的地面似实似虚,仿佛踩在一块漂浮的云层上。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上一次灵魂游荡在这里的记忆。那种割裂感至今仍在,他曾在这里像一个幽灵般飘荡,既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也无法触碰任何事物,只能在一片扭曲的梦境中沉浮。

但这次,梦境之地变了。

那些曾经等待被吸收的灵魂不见了,只有各种奇特怪异的生物。

简阳孤身站在这片虚幻的土地上,比沧海一粟更渺小,比宇宙边缘更孤独。

他凝望着远处,想要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哪怕只是一道轮廓,一个微不足道的痕迹。

这个想法荒唐透顶,比死而复生更离谱。可简阳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固执地回荡着——他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原本就属于永恒之地,属于梦境之地,并非外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