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齐颂白到了长乐殿,颜宁刚刚喝完药没多久,此刻正躺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间,颜宁恍惚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床边,那身影与记忆中的齐砚重合在一起。
她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瞬间清醒过来。然而,当看清眼前之人是齐颂白时,她高悬的心才稍稍落回原处,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颜宁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齐颂白伸手拦住。这时,只听齐颂白轻声问道:“这个礼是非行不可吗?”
颜宁闻言,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微微颔首示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到自己的家人因为有齐颂白护着才安然无恙,她才诚恳地说:“多谢陛下!”
看着颜宁如此拘谨的模样,齐颂白不禁感到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姐姐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听到“姐姐”这两个字,颜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出言反驳。
只是她的内心此刻正在纠结,究竟该怎样称呼眼前的人。
直接叫齐颂白,未免太过不敬,唤作颂白,又显得过于亲昵,也不可能像小时候喊他一声小白吧?
仿佛是看穿了颜宁的心思,齐颂白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笑着说道:“姐姐若是觉得为难,不妨还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小白便好。”
颜宁听闻此言,顿时有些尴尬,“陛下,这实在不合适......您可是一国之君!”
齐颂白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着两人之间那略显尴尬的相处。他明白,这种状况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凡事总得慢慢来才行。
就在这时,颜宁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陛下,齐砚真的已经被关进大牢了吗?”
齐颂白微微颔首,压低声音应道:“嗯。”
颜宁闻言,不禁心头一颤,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陛下您究竟打算如何处置他?”
面对这个问题,齐颂白却是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其实,对于如何处理齐砚一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毕竟,要杀掉一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绝非易事,更何况如今都城的守备军仍掌控在齐砚手中。
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引发朝中内乱,而自己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对抗豺狼虎豹,实在需要从长计议。
过了许久,齐颂白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颜宁,说道:“待我除去苏青山,夺回兵权之后,再决定吧!”
当听到齐颂白提及要除掉苏青山时,颜宁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由得想起了苏云烟。
定国公若被判谋逆之罪,按照律法可是要诛连九族的!想到此处,颜宁只得硬着头皮试图为苏家求情:“陛下,苏家二小姐她......”话说一半,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齐颂白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温声说着:“我知道你与苏家二小姐交好,我会留她一命!”
听到这话的颜宁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一些,但一想到阿汐和陆时渊如今的处境,她那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又再度紧绷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究竟情况如何?
等到颜宁睡着后,齐颂白就着殿中几盏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到熟睡中的颜宁。
他静静地守在颜宁身侧,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
望着眼前颜宁那恬静的睡颜,齐颂白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宠溺,仿佛在凝视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一般。
他上扬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许久都不曾消失。
那一年,齐颂白流落在街头,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饿死在街头之时,颜宁将他带回了家。
由于那个时候的齐颂白既不清楚颜宁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才找了她整整十年。
若不是在定国公府老夫人那场的寿宴上,认出了那个荷包,或许就真的错过她了!
他轻轻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颜宁那柔若无骨的玉手。他的心跳如鼓,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姐姐,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你周全......”
齐颂白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长乐殿里,一直陪着颜宁,直到夜半时分,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颜宁被一阵宫女们细碎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只听得其中一名宫女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说,陛下昨儿个竟然待到了半夜才离开,是不是……?”
另一名宫女闻言,不禁惊呼出声:“哎呀,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摄政王妃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乱了套?”
先前那名宫女却是不以为然,继续轻声分析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陛下不仅让她住进了长乐殿,而且还待到那么晚才走。这长乐殿是什么地方?陛下又到半夜才走?依我看呐,说不定陛下心里头,早就对这位摄政王妃有心思了......”
说到此处,那宫女仿佛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一般,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啧啧称奇道:“若是陛下当真要立摄政王妃为后,那些个言官们可就有的忙咯!”
听到这些话,颜宁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在宫中,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是长乐殿!这可是王后居住的寝宫啊!
颜宁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惶恐和不安,待洗漱完之后,颜宁迫切地想要离开这座宫殿。
然而,当她来到宫门口时,却被守卫的士兵拦住了去路。那些士兵始终不为所动,没有令牌,坚决不肯放她出宫。
无奈之下,颜宁只好让随行的宫女带着自己去寻找陛下。
而此时此刻,齐颂白正坐在议政殿内,面色阴沉得吓人。
他愤怒地拍打着桌子,大声呵斥道:“这些该死的狗官,阳奉阴违,实在是可恶至极!”说着,他猛地抓起手边的一只茶杯,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茶杯应声碎裂,碎片四处飞溅。不巧的是,茶杯正巧落在了刚刚走进大殿的颜宁脚边。滚烫的茶水溅起,淋湿了她的裙摆和鞋袜。
颜宁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并没有像常人那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或许是因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又或者是被眼前齐颂白发怒的场景给惊住。
齐颂白原本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留意到有人进入了议政殿。直到他发现颜宁就站在不远处时,整个人都有些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颜宁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恰巧撞见了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短暂的惊愕过后,齐颂白迅速收敛了内心复杂的情绪。他脸上的怒意如潮水般退去,眨眼之间便换上了一副欢喜的笑容。
他迅速起身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受伤?”齐颂白瞥了一眼身旁的华安。
华安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您之前可是特意交代过的,颜小姐来,无需通报!”
然而此刻的他已然忘却了此事,满心都是她有没有受伤。
只见齐颂白全然不顾自身形象,迅速蹲下身子掏出怀中的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她那双已被水渍沾染的鞋子。
颜宁冷不丁被他如此突兀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向后猛退一大步,“陛下,不过就是些许茶水而已,不打紧的!”
她这突如其来的后退,令齐颂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妥当。
他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朝着殿内一众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尽数退下。华安见状,亦不敢多做停留,赶忙紧随其后离开了大殿。
此时,偌大的宫殿之中,仅剩下齐颂白与颜宁二人。颜宁微微低头,向他行了一礼后,轻声说道:“陛下,臣女想出宫回家。”
齐颂白仿佛对此早有预感。他紧紧握住手中那块尚带着湿气的手帕,现在的情况来看,她留在颜府或许更妥当一些。
苏青山行事狠辣果决,很有可能会直接围宫。所以对于颜宁想要回家的决定,他并未阻拦。
……
颜宁踏入府邸后,她发现宅邸内竟然多出了众多陌生的家丁。怀着满心疑惑,她赶到长辈房中请安。
问过后,这才得知原来这些新增的家丁并非普通人,他们都是陛下身边的影卫。
颜宁匆忙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她心中挂念着绥远城的阿汐和陆时渊,有些不放心,想着去接她们!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然而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马车后门毫无征兆地猛然被人用力拉开。紧接着一个黑影迅速闪入车内!
只见沈御动作敏捷地窜进车厢后,立即对着颜宁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颜宁见状先是一惊,随后本能地向着远离沈御的方向挪动身体,并暗中蓄力准备抬腿狠狠踹向这个不速之客。
可谁承想,她的这点小动作全然没有逃过沈御锐利的目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沈御身形一闪,瞬间欺身向前,一只大手紧紧抓住颜宁纤细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整个人如同拎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同时时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颜宁的嘴巴,令她无法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颜宁完全来不及反抗,就被沈御带离了马车。
紧接着,沈御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已经昏迷过去的颜宁扔进了停在一旁的另一辆马车上,而后驾车朝着都城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颜宁悠悠转醒之时,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见她醒来,沈御快步走上前去,扯下她嘴上塞着的布,警告道:“最好老实一点!”
“沈御你有病吗?”颜宁开口就是骂,整个人被绑在梁柱上动弹不得,她现在也只能逞口舌之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