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雪在混沌中挣扎——
梦境里的顾长风满身血污,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溃烂的左腿不断渗着血。
“大哥!”
她猛然睁眼,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脖颈,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雪儿,我在。”
萧璟煜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他轻轻拭去她额间的汗珠,掌心的茧子摩挲着她的皮肤。
顾念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紧紧握着,指节泛白却充满力量。
“大哥怎么样了?”
顾念雪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萧璟煜按住肩膀。
“别动!”
萧璟煜佯装生气,眉头紧皱,“你再这么折腾自己,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再也不让你留在这儿!”
顾念雪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本就满心自责与恐惧,此刻被萧璟煜这么一说,所有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萧璟煜见状,立刻慌了神,后悔自己言语太过强硬。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萧璟煜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再哭我该心疼死了。”
顾念雪紧紧抱住他,哽咽着说:
“阿煜,我好害怕,我本以为自己医术精湛,无所不能,可如今我连大哥都救不了,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我不许你这么想,你已经尽力了。”
萧璟煜叹了口气,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这世间奇毒无数,连太医院那帮老家伙都束手无策,你又何必苛责自己?太医已经替长风接好了骨,续上了断筋。我从宫里取来了血灵芝,虽不能完全解毒,但能护住他的性命。接下来,我们慢慢找解毒的办法,总会有希望的。而且,唐傲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念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萧璟煜温柔的眼神,坚定的话语,让她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谢谢你,阿煜。” 她轻声说道。
“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我担心。”
萧璟煜捏了捏她的脸,语气里满是宠溺。
顾念雪用力点头,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振作起来,为大哥找到解毒的方法。
——
与此同时,
太子府的地牢里,烛火被湿气浸得昏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沐风站在铁栏前,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被铁链锁住的北狄细作。
那细作浑身是伤,低垂着头,血珠顺着发梢坠在镣铐上,血迹斑斑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说!你给顾长风下的是什么毒?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沐风冷声逼问,手中的皮鞭重重抽在铁栅上,火星迸溅。
刺客猛然抬头,裂开染血的嘴唇狞笑,露出半截断齿:
“你们中原人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
沐风眼神一凛,皮鞭如毒蛇般甩出,狠狠抽在刺客脸上。
刺客闷哼一声,皮肉绽开的闷响混着铁链哗啦声,在潮湿的石壁间激起回音。
“我劝你老实交代,免得受更多皮肉之苦。” 沐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狄人却偏过头,喉间溢出轻蔑的气音,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就在此时,阴冷的脚步声从转角传来,萧璟煜玄色锦袍扫过青苔遍布的石阶。
“对待此等硬骨头,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北狄细作眼底闪过一丝解脱,却见沐风对身后使了个眼色。
萧璟煜直接在那北狄人面前坐下,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很快,刑吏端上来几个陶罐,北狄人闻声睁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这是什么?”那人喉结滚动,方才的桀骜已化作不安。
沐风冷笑,
“此为南疆火蚁,刚得的新宠,”他俯身逼近铁栏,烛火将眼底寒光映得森然,“听说能在三炷香内啃穿活人颅骨,你运气不错,不妨就拿你先试试。”
陶罐盖子尚未打开,里面便传出悉悉簌簌的爬动声,令人毛骨悚然。
刑吏随手拿起一罐,直接将陶罐倒扣在北狄人的伤口处,随着罐口揭开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火蚁疯狂钻进他的伤口,啃噬着鲜活的皮肉。
北狄人发出非人的嘶吼,腕骨与铁环相撞的闷响混着蚁酸腐蚀血肉的滋滋声,在石壁间撞出令人牙酸的回音。
萧璟煜面沉如水,眼底的冷意几乎凝成实质,仿佛眼前这炼狱般的场景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
他在等,等那最后一丝意志力崩塌的瞬间。
终于,北狄人猛地弓起脊背,涎水混着血沫滴落在刑架上,发出破碎的嘶吼:
“我说!”
原来——他与残余北狄同伙都是被神秘人收买,负责引顾长风落入陷阱,神秘人告诉他们,只要让顾长风中毒受伤,他们便可提供给北狄一万石粮食,助北狄部落安稳度过这个冬日。
而他也交代,顾长风所中的毒,名为黄泉花。
此毒生长在九幽最险恶的沼泽深处,常人根本难以获取,此毒花也是神秘人交给他的,说只要让顾长风中毒,他们的任务便算完成。
萧璟煜在听到北疆两个字时,眼底的阴鸷似要涌出来,烛火突然剧烈摇曳,映得他眼尾青筋突突跳动,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九幽,北疆,”他突然嗤笑一声,“牧星驰,你果真还是那般阴险。”
“殿下,您是不是想到什么?”沐风察觉到萧璟煜周身散发的寒意,小心翼翼开口。
“牧星驰在利用北狄人对万历挑起纷争,”
萧璟煜盯着地面斑驳的血迹,语气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去九幽替他寻找药引,而我给他的坤舆图并不完整,他依旧无法找到九幽的具体所在。”
说到此处,他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如此一来,我这是不是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那牧星驰为何还要让牧颢麟兄妹来找药引呢?”
“因为他并不知道雪儿已经没有魔兰了,”萧璟煜眼神愈发冰冷,“而这就是他留的后手。”
如此阴险狡诈,倒还真是他的作风!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被火蚁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北狄人,薄唇轻启,字字如刀:
“杀了吧。”
萧璟煜冷冷撂下三个字,便袍袖一甩,大步流星地朝着地牢外走去。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只留下渐渐消散在黑暗中的呜咽声,诉说着这场残酷审讯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