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七,南昭皇宫。
黄历有载,冬月十七——诸事不宜。但白昭心意已决,自当百无禁忌!
今日晨间有雪,巳时(大约早上九点)方停,然天光仍暗,云影更沉,叫人无端端的心生压抑烦郁之感。
【莲华盛宴】,南昭国首例,闻人景元有旨——宴开三日,举城同乐!
故此,那些被选上的伶人乐师一早便有序列队入了皇城等候。
属于【花间酒】的队伍中。
眉心贴着蔷薇花钿的白昭略施粉黛,朱唇玉面。
如云墨发用莲花金冠束高马尾,一身朱砂色对襟短袄袍配洒金玄墨马面裙,红黑撞色,身量高挑,英姿勃勃!
这身由涂山清雅精心挑选的装扮,让他此刻哪怕立身于万花丛中,却依旧犹如鹤立鸡群般艳压群芳!
一路走来,但凡见到他的,无不为其眉间英气所摄,目光于他身上流连忘返,啧啧惊叹。
然而白昭对这些贪婪的、嫉妒的、惊艳的目光通通视若无睹,只自顾自的挺直腰背,目不斜视,稳步向前。
他今日又不是来争宠的。
越往前走,白昭的心反而越发平静。
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全力争过,便不会有悔……
也就在白昭随着队伍入宫时,皇城高高的宫墙外,一处临街的茶楼中。
二楼窗边,自斟自饮的南宫逸依旧是一身破旧灰袍,花白长发简单用一根草绳扎起,略显潦草。
但架不住人家长得帅啊!
于是这潦草便成了洒脱不羁,还引得旁边几个落选后来看热闹的小姑娘频频侧目。
然南宫逸只是目光悠远的遥望着皇城的方向,于心里默默为自家女婿祈福。
“臭小子,你可得给老子好好的,老子可不会带孩子,哄闺女啊……”
忽然,正在心里念叨白昭的魔宗宗主眉头一皱,目光顺着窗沿便朝街上望去。
然后,他便见到了一个正抬头望向自己的老牛鼻子。
这老头双目清亮,面色红润。
身穿月白风清松鹤袍,肩背长剑,广袖飘飘,看起来真一派超凡脱俗的正道剑仙模样。
然而南宫逸却对其装扮嗤之以鼻道:
“嘁~老牛鼻子,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学年轻人扮俏?也不知羞!”
来人自然是剑宗太上长老——【剑圣】赵一。
听了南宫逸这魔道头子的恶意取笑,这位正道魁首也不恼,只是一拂广袖,脚尖轻点。
哗啦——
只听一声微弱衣袂破空,下一瞬,他便坐在了南宫逸的对面。
就好像他本来就该坐在这里一样。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赵一看向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南宫逸,抬手举杯:
“亲手送葬一位天骄人物,老道总该郑重些。”
话落,热茶一饮而尽。
然而他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是直接惹毛了南宫逸!
砰——
一掌落下,桌案碎成齑粉,围观之人顿时作鸟兽散。
“老牛鼻子,你这副嘴脸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
南宫逸满面怒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白昭他是大乾的镇北王世子,他不能死,不然大乾必然大乱!”
他说的是实话,白昭若死,和他有牵扯的众多红颜必然会发了疯的要为他报仇。
更何况还有白渊!
手握三十万大军的镇北王若是执意发动战争,大乾定会分崩离析!
南宫逸没有问赵一为何知道白昭此刻就在宫中。
因为自己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南宫逸更没有向其求情。
他眼下只说白昭的重要性,就是想赌赵一同为大乾人,又是正道人士,无论如何也要比他这魔道头子更重视家国吧?
然而……
“这世间没有人是不能死的。”
赵一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语气,整个人带着一种淡淡人机感。
“你,或者白昭,再或者这南昭的皇帝,在老道眼中并无区别,当死则死,早晚而已……”
闻听此言,南宫逸顿时被气的牙痒痒,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尼玛!老牛鼻子你好欠抽啊!老子真想锤死你!”
“你不是老道的对手。”
对南宫逸的喝骂仿若未闻,赵一正襟危坐,淡淡话语透着一抹理所当然。
“两日前那一剑,已经断你部分经络。再打起来,你的【天魔迷踪步】已经躲不开老道的剑,一盏茶,你必败无疑。”
南宫逸眼中惊色一闪,却并未否认。
“那又如何?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想要捶你!”
“修炼修炼,修的人性都没了,你修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和老子比起来,你这老牛鼻子倒更像是魔道中人!”
“魔道?”
提到修炼,赵一终于有了一丝感情波动,可也仅是一丝。
“你不懂,于老道而言,魔道正道都不是老道的道,剑,才是唯一。”
“……”
脸颊抽搐的南宫逸人麻了。
骂不还口,打又打不过,他是真拿这这老东西没办法了。
“老子跟你说不着!你不打架就滚,别在这里碍眼。”
不欲再和赵一这人机废话,南宫逸撵苍蝇似的挥手要将他赶走。
“老道不走。”
“嘿,你这老牛鼻子这么无耻吗?你喝的茶,是老子付的银子!”
啪——
一粒碎银被掷出扔在南宫逸脚边。
“茶钱。”
“尼玛,你敢这么羞辱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黑了脸的南宫逸拎起拳头就要朝赵一脸上捶去。
然而回应的他却是……
铮——
一道清越剑鸣声响起,赵一背后长剑自动出鞘半寸。
霎时间,一股无物不破的锋锐剑意便疯狂喷吐而出。
这股剑意,就连身处皇宫之中的释武尊都感受到了。
“这是……【剑圣】赵一?他来做什么?”
人的名,树的影!
六十多岁的释武尊比南宫逸更接近被赵一统治的那个时代。
所以他此刻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而南宫逸则表现的更甚。
咔嚓咔嚓——
细碎的剑芒将整个茶楼二楼的墙壁还有桌椅上,划出无数道剑痕,南宫逸若非有真气护体,此刻只怕是已经血肉模糊了。
“……行!你狠!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神色郁郁的骂了一句,南宫逸飞身从窗口蹿出,接着便踩着屋檐朝城外他和白昭提前商议好的地点掠去。
而赵一也果如预料之中一般,没过多久便也跟了上来。
“小子,老子已经按计划把这老东西引走了,接下来,可就全靠你自己了……”
猎猎风声中,有南宫逸低不可闻的呢喃声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