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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四年十一月癸丑日,秋风随着枫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在而结束,开始的是初冬,白雪从云层中如同漏斗的流沙一般朝着地面落下,铺成一片白色的毯。

北风卷着细雪扑在延英殿朱漆门上。

李治拢了拢玄色狐裘,望着案头堆积的奏疏,眉头拧成了结。

自从舅舅长孙无忌主持修订《唐律疏议》,满朝文武似乎都在盯着他这个年轻皇帝的一举一动,就连批阅奏章,都好像有人在暗处指手画脚。

铜漏滴答声里,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治抬头,见崔敦礼裹着件半旧的青袍跨进门槛,发间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

这位老臣曾随李靖平定突厥,又在灵州都督任上抵御吐蕃,五十出头的年纪,脊背却挺得笔直,倒比那些自诩风流的年轻官员更有精气神。

“圣人召见?”

崔敦礼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李治指了指对面矮榻:

“崔卿坐。”

待宫人奉茶退下,他伸手拨弄着案上镇纸:

“朕听说,你在灵州时,把军粮调配得滴水不漏?”

崔敦礼端起茶盏轻抿:

“不过按旧例行事,不敢居功。”

“旧例?”

李治冷笑一声:

“朕看这长安城里,倒是守旧例守得紧。

三省六部的折子,总要先过太尉府的手,朕这个圣人皇帝,倒像个摆设。”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毕竟长孙无忌是亲舅舅,这话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

崔敦礼却像没听见般,盯着茶汤里打转的茶叶:

“昔年太宗皇帝设三省六部,本为分权制衡。如今……”

他顿了顿:

“臣在灵州时,见过突厥人议事,族长说话,勇士们可以当场反驳。圣人是天子,却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话刺得李治心头一颤。

自登基以来,朝堂上不是舅舅的门生,就是先帝旧臣,他这个皇帝想推行新政,却处处碰壁。崔敦礼这话虽直白,却比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中听得多。

“朕想让你任侍中。”

李治突然开口:

“门下省掌管封驳,没有个得力的人盯着,朕的旨意出不了太极殿。”

崔敦礼手一抖,茶盏险些落地:

“圣人!臣出身微末,又无世家背景……”

“正因如此,朕才选你。”

李治往前倾身,玄狐裘下摆扫过冰凉的青砖

“长孙太尉是顾命大臣,于朕有养育之恩,但朝堂不该只有一种声音。你在军中威望高,又懂得实务,比那些只知引经据典的腐儒强百倍。”

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片刻后,一个宦官探进头:

“禀陛下,太尉求见。”

李治与崔敦礼对视一眼,前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后者却沉稳地起身:

“臣告退。” “且慢。”

李治叫住他,转头对宦官道:

“让太尉在偏殿稍候。”

待宦官退下,他压低声音:

“明日早朝,朕会当众宣布任命。你回去准备准备,这担子可不轻。”

崔敦礼再次行礼,起身时目光坚定:“臣愿为陛下分忧。

只是……” 他犹豫片刻:

“太尉那边……”

“不用管。”

李治握紧拳头;

“朕是皇帝,任免官员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崔敦礼退出殿外,寒风扑面而来,他却感觉后背一片温热。

方才在殿内,他分明看到皇帝眼中的不甘与渴望,那是被压制太久的帝王之气。

想到即将面对的风暴,他深吸一口气,裹紧青袍踏入风雪。

偏殿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长孙无忌的声音隔着宫墙飘来:

“陛下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崔敦礼加快脚步,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

这场君臣博弈,终究是要开始了。

次日早朝,太极殿内气氛凝重。

长孙无忌端立班首,身后跟着褚遂良、于志宁等老臣,皆是神色如常。

崔敦礼站在五品官员队列里,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扫过脊背。

“崔敦礼。”

李治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

“臣在!”

崔敦礼出列,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朕念你屡立战功,处事公正,特擢升为侍中,掌门下省事务。”

李治话音未落,朝堂上已响起窃窃私语。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踏出半步:

“圣人,侍中乃宰辅之职,崔敦礼资历尚浅,恐难以服众。”

“太尉此言差矣。”

李治直视舅舅:“

“贞观年间,马周起于布衣,照样能辅佐先帝治国。朕用人,只看能力,不看出身。”

褚遂良也上前一步:“陛下,三省官员任免,当循旧例……”

“够了!”

李治猛地拍案,震得玉笏板都跳了跳:

“朕登基四年,事事都要按旧例!难道大唐江山,只能靠祖宗成法才能延续?”

他扫视群臣,目光落在崔敦礼身上:

“今日任命已下,若有人不服,尽管来朕面前说!”

朝堂陷入死寂。崔敦礼抬头,望见皇帝紧握龙椅扶手的指节发白,突然明白,这道任命不仅是为了分权,更是一个年轻帝王向旧势力发出的宣战。

退朝时,崔敦礼在宫门外被人拦住。

回头一看,竟是长孙无忌的门生李义府。

“崔大人好手段。”

李义府皮笑肉不笑;

“只是这侍中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得稳的。”

崔敦礼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冠带,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郑重。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顶帽子,然后将它戴在头上,再仔细地调整了一下位置,确保它端正地戴在头上。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那凛冽的寒风,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

“坐不稳便不坐!”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回荡着。

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仿佛带着无尽的决然和豪迈。

然而,就在人们以为他会继续这样慷慨激昂下去的时候,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但既然陛下信我,这把老骨头,总要为他挡一挡箭雨。”

他的声音在呼啸的北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坚定。

那风声似乎也被他的话语所感染,变得愈发凄厉起来,仿佛是在为他的决定而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