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眼圈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李嬷嬷,”楚若涵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度,“苏妹妹初学,难免生疏,还请嬷嬷多些耐心。”
“今日天色不早,不如先到此为止,让她歇息片刻,明日再继续?”
李嬷嬷看了楚若涵一眼,面色稍缓,却依旧坚持。
“夫人体恤苏姑娘是好意,但宫规如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今日不严加管教,日后入了宫,丢的是皇家的颜面。”
她顿了顿,又道:“老奴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懈怠。”
楚若涵明白,李嬷嬷这话,是说给她听。
这几日,李嬷嬷对苏晚的教导,与其说是教导,不如说是磋磨。
从晨起到日暮,站姿、坐姿、行走、言谈,甚至连端茶递水时手指弯曲的弧度都要精确到分毫。
楚若涵明白这些基础礼仪,苏晚迟早要学。
可李嬷嬷教导的内容,从未曾涉及册封大典乃至帝后大婚时,最为关键的礼节流程。
她只揪着这些日常琐碎反复折腾……
这分明是阳奉阴违,想让苏晚在大婚那日出丑,让天下人看笑话!
更是让力排众议立后的皇上,和鼎力支持的顾君泽脸上无光!
楚若涵清冷的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嬷嬷教导了几日,苏妹妹这站姿坐姿倒是越发标准了。”
“只是不知,关于册封大典与帝后婚礼上的仪程,嬷嬷可曾教过一星半点?”
李嬷嬷面色一僵,随即昂首道:“那些繁复礼节,非一朝一夕之功,自然要等苏姑娘将这些基础打牢了再说。”
“老奴奉的是圣旨,一切自有章程,不敢有误。”
楚若涵轻轻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森然的冷意。
“哦?是吗?”她踱步上前,走到李嬷嬷面前,明明身形比对方娇小些许,气势却全然压制。
“李嬷嬷,本夫人倒想问问你,在这镇国公府,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李嬷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震慑,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但旋即又梗着脖子道:“老奴是宫里的人,自然听宫里的吩咐。镇国公夫人虽尊贵,却也管不到宫中事务。”
她依旧高昂着头颅,似乎笃定楚若涵不敢拿她怎样。
“好一个宫里的人!”楚若涵不怒反笑,那笑容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凌,又冷又硬,“嬷嬷倒是提醒我了。”
她声音陡然一沉:“不管你受了何人指使,背后又有谁撑腰,你给本夫人记清楚了!”
“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你可以肆意撒野的地方!”
“苏妹妹,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你今日这般磋磨她,是何居心?”
“是想让她在大典上出丑,还是想打陛下的脸,亦或是觉得我镇国公府好欺负?”
楚若涵步步紧逼,言辞犀利如刀:“你以为你刁难的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你错了!你得罪的,是将来的中宫之主!”
“嬷嬷在宫里当差多年,难道不懂得审时度势,不知晓‘来日方长’四个字怎么写吗?”
“待苏妹妹凤印在握,母仪天下,你今日所为,可曾想过会有何等下场?”
李嬷嬷那张素来严肃刻板的脸,此刻终于变了颜色。
她额上渗出冷汗,高昂的头颅也一点点低了下来。
方才的嚣张气焰,在楚若涵这番夹枪带棒、直指利害的话语下,消弭得无影无踪。
她确实是受了宫中某位贵人的示意,要给这位民女皇后一个下马威,让她知晓宫中不是那么好待的。
却未曾想过,这位镇国公夫人竟如此强势,三言两语便将她的盘算撕得粉碎。
更点明了她未来可能面临的凄惨结局。
未来的皇后……是啊,一旦苏晚成了皇后,她一个小小的教习嬷嬷,岂不是任人拿捏?
李嬷嬷越想越怕,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饶命!老奴……老奴糊涂!老奴再也不敢了!”
她磕头如捣蒜,再无半分先前的倨傲。
苏晚在一旁看着,已是目瞪口呆。
她从未见过楚若涵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感激……
或许,她应该学着些……
楚若涵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没有丝毫动容。
“来人!”她扬声道。
立刻有两名健壮的婆子从院外应声而入。
“将这位李嬷嬷,即刻给本夫人送回宫去!”楚若涵语气冰冷,“原话告诉陛下,就说镇国公府庙小,供不起这尊大佛!”
“苏妹妹的宫廷礼仪,我们府上自己会想办法教导,不敢再劳烦宫里的大驾了!”
李嬷嬷闻言,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送回宫去,还将这番话说给皇上听……
她完了,彻底完了!
这不仅仅是丢了差事,更是得罪了未来的皇后,也让皇上知晓了她的阳奉阴违。
楚若涵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扶起苏晚,柔声道:“妹妹受委屈了,我们进去歇息。这些腌臜事,不必放在心上。”
苏晚眼圈泛红,用力点了点头,由着楚若涵扶着她进了屋。
一场风波,在楚若涵的雷霆手段下,迅速平息。
而镇国公府将宫中教习嬷嬷遣送回宫的消息,也如插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京城。
听竹轩内,余波未平。
苏晚扶着桌沿,心口依旧怦怦直跳,方才楚若涵那一番雷霆之势,让她既震撼又生出无限暖意。
“若涵姐姐……”
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望着楚若涵的背影,那纤弱的身躯里,竟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楚若涵转过身,方才的凌厉已然敛去,面上恢复了温和,她走到苏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吓着你了?”
苏晚用力摇头,眼眶红红的:“没有!我……我只是……”
她只是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真心维护她的人。
“那李嬷嬷,不过是宫里某些人投石问路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