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陆宇乔在付酒吧账单时,手机竟莫名其妙地没了踪影。
他本想着凭着与酒吧老板的脸熟,把账先记上。
就在这时,罗星汗走了过来,指关节敲击着吧台边缘,主动替他付了钱。
“都是熟客,别客气。”
罗星汗笑容很温和,眼尾褶皱里藏着审视的锋芒。
自从山中脱险归来,陆宇乔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了。
他很意外,心中更多的则是感激。
后来,他们又碰见了几次。陆宇乔还回请他喝了次酒,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罗星汗是做电子烟生意的,偶尔会拿出一些“特制”的烟弹,递给身边的朋友尝试。
“试试?比普通烟带劲多了。”
罗星汗递过来一支电子烟,语气随意得就好像只是在分享一支寻常的香烟。
陆宇乔的瞳孔骤然收缩,有些犹豫。
蓝色基地酒吧鱼龙混杂,耳濡目染,他当然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他死鬼父亲很早就告诫他。
“你可以玩得花哨,但不能没有底线。你可以骄奢淫逸,但不能作妖!”
陆宇乔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深知这东西就是魔鬼设下的诱惑!
没必要因为一时的好奇或寻求刺激,而亲手毁掉自己的人生。
所以,过去的他,从来都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犹豫片刻后,他释然了。
现在的自己已然如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他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
一股奇异的甜香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紧接着是强烈的眩晕感,仿佛被人猛地拽进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他的大脑瞬间变得轻飘飘的。
很快,所有的痛苦、绝望、孤独,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
从那以后,陆宇乔彻底沦陷了。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喝酒,而是疯狂地追逐着那种虚幻的快感。
渐渐的,他上了瘾,终归是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每次烟瘾发作时,他就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到水里。
罗星汗的电子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当然,罗星汗的电子烟可不是免费的。
顾震北给他的钱,很快就被他挥霍一空。
他开始四处借钱、赊账,甚至变卖身上仅剩的值钱物件——一块名贵的手表、一条璀璨的项链,最后连身上的外套都抵押给了酒吧。
罗星汗起初对待他还算客客气气。
然而,当陆宇乔再也拿不出钱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
“陆少,这玩意儿也是有成本的,总不能一直白送给您吧?”罗星汗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宇乔此时已毫无尊严可言,只能苦苦哀求。
“求您了……再给我一只……最后一次……”。
罗星汗见状,便直摇头。
有时心情好,会随手扔给他一支。
那模样,仿佛是在打发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陆宇乔的烟瘾再度疯狂发作,他浑身难受至极,那种感觉就好像万蚁噬骨。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跌跌撞撞地冲进酒吧,如同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罗星汗的身影。
罗星汗正悠然自得地在吧台喝酒。
陆宇乔一看到他,眼睛瞬间一亮,仿佛鲨鱼闻到血腥味,不顾一切地扑到他面前,那毫无尊严的哀求声,又如复读机一般脱口而出。
“求您了……再给我一只……最后一次……”
罗星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陆宇乔后,脸上露出一声狞笑。
“陆少?有钱没?”
“求您了……再给我一只……最后一次……”
陆宇乔浑身剧烈地发抖,冷汗如注,早已浸透了他的衬衫。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会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没钱?那就滚!”
罗星汗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他。
陆宇乔却毫不退缩,顽强地爬起身来,又猛地扑跪在罗星汗的面前,死死抓着他的裤腿,声音嘶哑得如同被撕裂的破布。
“给我……快给我……”
他双眼通红,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哪里还有曾经陆少的半点风采。
酒吧里的人都在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同情。
在这里,烟瘾发作的人屡见不鲜,谁会在意一个已经沦为废物之人的死活呢?
罗星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立刻走上前来,架起陆宇乔,像拖一条毫无生机的死狗一样,毫不怜惜地把他扔出了酒吧。
陆宇乔重重地摔在泥水里,浑身湿透,狼狈地蜷缩成一团。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脸,他拼命抓挠着自己的手臂,试图以此来缓解烟瘾发作带来的痛苦。
“求求您……给我……就一根……”
他呜咽着,声音几近破碎,像条垂死的狗,在泥泞中绝望地翻滚。
酒吧的门无情地关上,将他隔绝在冰冷的雨夜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痛苦中独自挣扎。
罗星汗却站在酒吧二楼,透过窗户看着泥泞中的陆宇乔,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嘲讽的冷笑。
良久,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鱼已经上钩了。钱,你汇到我账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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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陆宇乔面前。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水洼里。
“宇乔,怎么搞成这样?”
陆宇乔艰难地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张脸。
“天佑?”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恐惧瞬间压过了烟瘾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