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破空而去的残影尚未消散,整座婚宴大殿便陷入死寂。
鎏金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映的满地狼藉的红绸愈发刺眼。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角落传来的啜泣,襁褓中的狐崽突然放声啼哭,稚嫩的哭声像是点燃慌乱的引线,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抽噎声在殿内炸开。
年长些的小狐崽们蜷缩在母亲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不安地扫过满地残羹,通红的眼睛噙着泪花:“啊娘,爹爹他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更年幼的狐崽已哇的哭出声,沾着糖霜的小手紧紧揪住母亲的衣袖。
整个大殿陷入混乱,妇人们相互搀扶着,颤抖的指尖向殿外血色翻涌的天际,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压抑的抽泣声。
破碎的喜烛突然爆出火星,惊得几个小狐崽尖叫着躲进长辈怀里,此起彼伏的哭声与混乱的脚步声,将原本喜庆的婚宴彻底撕成了恐慌的旋涡。
涂山恒手中化出长剑:“莫慌!结界三重未落,圣地自有千年禁制!各位婶婶们且看好狐崽们。”带着灵力的话音震荡殿内,几个啜泣的狐崽竟被安抚得渐渐收声。
狐后广袖裹住清灵,指尖轻轻梳理着她凌乱的发髻:“好孩子,莫要怕。咱们狐族自古便有对抗魔族的密法,定能护得周全。”
随着母子二人的安抚,殿内众人才渐渐安心下来。
山门前的青石板突然龟裂,猩红衣角掠过眼前的刹那,涂山箐瞳孔骤缩——此刻妖族新王白泽正半跪在震颤的结界前,指尖缠绕的妖力与结界金光激烈碰撞。
“你怎么在这,难道她在圣地?!”涂山箐祭出勾玉化作利剑抵住白泽咽喉。
白泽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染血的指尖却未离开结界缝隙。
涂山箐见状,剑气裹挟着威压劈下,白泽身形如鬼魅疾退,左掌重新抵住结界处那快要合上的缝隙。
涂山箐心下了然,祭出神火,白泽抽扇抵御的同时还在维系着结界,两道身影在漫天沙尘中颤抖。
突然,天际炸开墨色雷云,大地剧烈震颤,远处圣地方向传来古老禁制破碎的轰鸣。
涂山箐望着血色蔽日的天空,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
涂山箐收剑转身的瞬间,瞥见白泽仍在竭力撑着那处缝隙,单薄的身影在即将溃散的金光中摇摇欲坠。
没有半刻迟疑,涂山箐化作流光冲向圣地,衣袂掠过之处,带起一道灼热的残影。
当涂山箐抵达圣地时,灼人的血腥气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呛的他几乎窒息。
抬眼望去,眼前的景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圣地此刻沦为人间炼狱。
那象征着涂山氏威严的狐面石像,此刻残缺不全,有的断了鼻,有的缺了耳,石像表面布满裂痕,暗红的血迹顺着沟壑蜿蜒而下,仿佛在无声地哭诉着这里发生的惨剧。
千年狐尾木往日枝繁叶茂,散发着温和的气息,如今却燃烧着幽蓝的火焰,诡异的火苗舔舐着树干,将树皮烤的焦黑卷曲,不时有火星迸溅,落在周围的尸体上。
祭坛之上,刻着古老符咒的青石台面被鲜血浸透,符咒在血的浸染下泛着诡异的黑光,仿佛失去了守护的力量。
祭坛四周,自小看着他长老的族老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
鹤长老的白发浸在血里,宛如绽放的妖异之花,他的双眼圆睁,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琪长老的九条狐尾如今只剩下几根残破的尾羽,无力地垂落在地上,曾经强大的灵力消散殆尽。
而在祭坛中央,涂山箐看到了那道他最不愿意见到的身影——他的父亲。
狐帝华袍破碎,胸口处的心脏早已不见,鲜血在衣袍上形成了大片暗红的污渍。
父亲面容扭曲,带着不甘与愤怒,那双曾慈爱又严厉地看着他长大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空洞地望着天空。
涂山箐只觉得双腿发软,踉跄着向前扑过去,双膝重重磕在祭坛台阶上,尖锐的疼痛却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涂山箐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狐帝的脸庞,手却在距离狐帝脸颊还有几寸的地方停住了,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冰冷的尸体就是那个教导他修炼,给予他关怀的父亲。
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涂山箐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狐帝的衣袍上。
“父亲....父亲!”涂山箐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戚,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风声。
涂山箐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心中的悲痛如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就在涂山箐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时,一抹熟悉的绿闯入他的眼帘。
满地尸骸中,他看见了韵一的发簪!此刻沾满了鲜血,静静地躺在涂山烈长老的身旁。
涂山箐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韵一!!!
对,白泽在结界之处,势必是跟随韵一而来的,她为什么会来此处?
又怎么会如此残忍的杀了他的族人?
无数的疑问在涂山箐脑海中炸开,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都要停滞了。
曾经与韵一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他曾经救起濒死的她,二人相处的百年,她温柔的笑容,调皮的模样,关切的话语,此刻都变的如此讽刺。
“不...不可能...”涂山箐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厉害。
涂山箐捡起发簪,紧紧地攥在手中,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鲜血顺着簪子边缘滴落。
他突然想起了婚宴那边,母亲,恒儿还有清灵,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遇到了不测?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利刃,再次刺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