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没有回话,眼神紧紧锁定那排靠村口的屋子。他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灯光全都集中在村子靠外一圈的屋子,越往里越暗,越无声。
仿佛那一圈灯火,是用来掩盖更深的黑暗。
“这地方恐怕是个‘壳’。”秦苍喃喃,心底生出一股久违的警觉,“外头摆着村子的样子,里面却藏着别的东西。”
小虎听得后背发凉,“那……咱还进去吗?”
“得进去。”秦苍沉声道,“要探虚实,不能光靠猜。”
他观察片刻后,抬手指向东南角一座较为破旧的屋子:“那边屋子靠墙,有柴棚,也许能从那里潜进去。先进去看一眼,不惊动人。”
小虎点头,两人贴着稻田边缘悄然移动,脚步轻得像猫。他们避开正门,从屋后绕至柴棚。那棚子看似废弃,棚下堆着些半腐烂的柴火,带着潮湿的霉味,秦苍轻轻撩开一角,发现下方竟有脚印痕迹。
“有人进出过。”他眼神一沉,食指点了点脚印,“而且最近。”
小虎低头看了看,也看出来了:“可这脚印……不是普通的村民吧?”
秦苍没吭声,他知道小虎说得对。这脚印扎实、有力,脚尖朝外,重心前倾,是受过训练的人才会走出来的印记,不是寻常村夫的慢步。
他一手按着门,一手摸向腰间。门没上锁,只是虚掩着。他手指在门框上轻轻一敲,“咚——咚咚”,三下,一顿,再两下,是他与刘三曾约定的暗号节奏。
屋里无回应,死寂依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门而入。门“吱呀”一声微响,仿佛这屋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黑暗里,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鼻而来,混着潮湿与火油的气息。
小虎贴在他身后,两人借着微弱的光线环顾屋内。
屋内布置简单,墙上挂着一张破旧的布帘,遮着什么东西,角落里堆着几个麻袋,似是农作物。但秦苍的目光落在屋中央那张桌子上——桌上没有饭碗,没有茶杯,只有一张地图,和一支用过的钢笔。
他走上前,轻轻掀开布帘。
布帘后,是一块嵌入墙体的木板,木板上钉着几张照片——全部是他们侦查过的地堡外围图,甚至还有他们所处的山岭、沟壑的标注。
“他们在监视我们。”秦苍咬紧牙关,指尖微微发冷。
“队长,这地方不是普通村子!”小虎压着声音,瞪大眼睛,“这是……一处前哨?”
“不,是观察哨。”秦苍目光如刃,“敌人用这假村做伪装,外头装出一副人家模样,其实里头是用来监视周围动静的。他们不仅知道我们在山林中行动,甚至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路线。”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虎声音发紧,他意识到此刻不是被动,而是主动撞入了敌人腹中。
“先撤不急。”秦苍冷静分析,“我们已进村,反而不能露出马脚。要是这屋真没人,或许他们正在进行其他行动。我们趁机看看有没有更多线索,然后立刻撤。”
他继续翻查屋内,指尖拂过那张地图的边缘,忽然在桌脚下发现一块暗格。他小心拨开木屑,露出下方一个小铁盒。盒子锁着,但并不牢固,只是用铁扣一封。
他拨开铁扣,里面是几张信纸,已经泛黄,一角还有烧焦痕迹。他目光迅速扫过纸上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小虎。”他递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小虎接过信纸,低头一读,面色立刻变了。
“这些……是敌人内部调配的计划?而且……上头还标注了接应时间和人员?”
秦苍点头,眼神愈发冰冷:“没错,而且计划是今晚执行,他们要从村子外五里地的林地接一批人进来。”
“咱们要拦住他们?”小虎眼神激动地亮起来。
“不能动手。”秦苍压低声音,“现在咱们情报不全,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只会把人逼回地堡,彻底打乱我们的节奏。”
他将信纸重新收好,藏入贴身衣袋里,然后缓步走到窗前,望向村口那道缓慢踱步的身影。那人仍在来回走动,却明显步伐加快了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秦苍眼神微凝,低声道:“走,我们换一户进。”
“啊?不是回去?”
“这屋是观察哨,不能久留。我们再探一户,看有没有常人。”秦苍语气果断,“若连一户真村民都找不到,那这整座村,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陷阱。”
“看看这村子里……是否真有人。”秦苍目光转向左侧那户屋门紧闭、屋檐下挂着干鱼的房子,“如果连一个真正的村民都没有,那就说明整个村子都被人替换了。”
“要我过去?”小虎压着声音问道。
秦苍却摇了摇头,“不,换刘三。”
说完,他伸手按了按耳后那枚简易传呼装置,发出三段极轻的电波频率。那是他们内部用来联系的短距震波信号,能在百米内传出极微弱的震动,仅有同型号装置能接收。
没过多久,灌木丛中传来极轻的回应。那声音像猫落地一般轻柔。
一会儿后,一个低矮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树影中钻了出来,蹲在秦苍身边。
“你小子还真是……”秦苍低笑一声,带着点无奈,“就知道你没走远。”
“队长,你们进村我哪能安心?”刘三皱着眉,喘着粗气,“我在村边守着,看情况不对就准备接应你们。”
“正好。”秦苍点点头,把他拽到身边,“去敲前面那户人家的门,打扮得像个过路的采药人,问口水,或者要点火种。”
刘三一怔:“现在?”
“就是现在。”秦苍目光冷静如水,“咱们需要判断这村里是不是还有正常人。你若看到里面有人回话、灯火活动自然,就继续攀谈一会儿,不要急着离开;若有人推门出来而举止不对,你就装成喝多了乱闯;要是没人应门……”他顿了顿,“立刻退回,我们再议。”
刘三点了点头,摘下背包,从里头翻出一件灰褐色粗布袍子,随手披上,又从随身口袋里摸出一小撮干草与两根野参枝条,往腰里一插,整个人立马变得像个山里讨生活的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