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张谦头顶投下冷硬的光斑,顾渊手中的钢笔在问询笔录上停顿,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微信提示——是苏御的新号码发来的消息。
“顾大局长,张谦这个KpI完成了吗?”
手机屏幕中[警察审讯女嫌疑犯]表情包在审讯桌的金属反光中格外显眼包,晨光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流光,顾渊下意识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三秒。
“顾队?”
周迷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钢笔尖在资料上敲出急促的点,让他后背发硬,指腹按下屏幕锁键,将未发送的“办案中,有事”五字吞回草稿箱。
顾渊收回手机。
抬眼看向对面被审讯了一夜张谦正用戴着手铐的手蹭着鼻尖,腕骨处的针孔在灯光下泛着青黑,像极了一摊烂泥,烂在桌上。
监控摄像头记录着他浮肿如丧尸的眼袋。
“说说吧。”
他的声音恢复平淡无波,钢笔尖重新戳向审讯记录,他推了推眼镜,“2017年7月15日,海星资本转给你1.2亿,备注‘影视投资'。这钱最后去哪了?”
张谦的喉结滚动,视线却飘向监控镜头:“那是《未来末日》我的片酬……”
“片酬?”
“那你解释一下,你年收入6个多亿,个人所得税为什么缴纳仅千万?你是否有采取虚构业务转换收入性质虚假申报、通过境内外多个关联企业隐匿个人收入等方式偷逃税款0.95亿元,其他少缴税款0.84亿元。”
张谦的喉结滚动,视线在监控镜头和顾渊之间游移,最后喃喃回答:“这些财务交税问题,我不清楚,都是公司财务处理的。”
“而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妈一手包办的,我只负责根据她接的合同,拍戏赶商业通告,其他我什么也不懂。”
“是吗……”
“可是你妈昨晚已经和财务坐飞机连夜出境,海关的出境记录显示她们去了澳大利亚,而你是公司法人兼最大股东受益人。”
眼见张谦想要推的一干二净。
顾渊将张谦的海外账户流水投影在墙上,激光笔的红点停在一笔微小的5万转账记录上:\"除此之外,2018年5月3日,在赵美云被杀后,你们给一个叫钱枫的账户转账,备注是'影视道具费'。\"
说到这,他忽然俯身逼近张谦。
\"但根据银行交易追溯,这笔钱最终流向了赵美云案发小区的物业经理账户——你是否买通他删除了案发当晚的监控?\"
张谦的睫毛剧烈颤抖,腕间手铐撞得桌椅哐啷作响:\"我不知道什么钱枫!\"
\"不知道?\"
顾渊冷笑一声甩出照片,画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穿着一双AJ1倒钩鞋,正是赵美云被杀案的嫌疑犯,\"这双品牌方赞助的限量版球鞋是你给杀害赵美云的凶手的,还认识吧?”
“我没有叫人杀人!!”
顾渊截断他的陈述:“那你就是承认是你雇佣盗贼入室盗窃,对吗?”
张谦舌头打结:“我……也没有。”
“现在刑警那边抓到一个叫王淼的盗窃惯犯,说是你指使他盗窃杀人,还送了一双AJ1倒钩鞋给他!”顾渊转动着录音笔说道。
张谦立即否认:“我只是请他帮我偷个东西,没有叫他杀人,那个家伙信口胡说!”
顾渊盯着他:“可惜对方一口咬定是你雇佣他杀人,受你指使!”
隔壁观察室的单向玻璃渐渐映出张谦煞白的脸,他忽然抓狂般撕扯头发:“不是!是赵美云那个捞女,贪得无厌!一直敲诈勒索我!她手里有我和她,还有叶菱的性,爱视频,说不给钱,就要卖给狗仔!曝光我们!\"
“但是我真没有买凶杀人。”
“我只是想拿回录像,保护我和叶菱的……谁知道那个贼却把人杀了……”
周迷嫌弃的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扔去一包纸巾:“收起你的鳄鱼眼泪,你把要保护的人都送进看守所了。你当时怎么不站出来说出真相?”
“我……”
张谦哑口无言。
周迷冷哼一声:“你明明只想保护自己!渣男!一个被你送进看守所,一个被你买凶杀死!你还有什么说的?”
张谦极力否认。
他再蠢也知道雇凶杀人等同于谋杀!
“警官,你们可别诬陷人,我绝对没有指使杀人。”
直到顾渊将一张流水账单据甩在桌面上:“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公司在赵美云案发后莫名转出500万,而这个盗窃犯王淼的账户刚好不久收到500万?盗窃一个录像带需要500万?”
张谦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敲诈勒索,自然知道这种封口费不可能直接打入对方账户:“警官,就算他账户多出500万,也不能证明是我给的?”
“嘴挺硬。”
顾渊点点头,吩咐简一打印出张银行转账数据分析图,“喏,这是我们追查到的你们之间关联的数字钱包,请问你怎么解释?\"
“我……”
眼见张谦本来就浮肿的脸色瞬间铁青。
顾渊收回数据分析报告,扶正眼镜:“不要以为我们是刑警。我们经侦也不是特意想查你雇凶杀人案,但是你所有的犯罪都会留下金钱的痕迹。”
“所以,张先生,你对现在所有的供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顾渊的钢笔尖停在审讯记录本上,看着张谦指甲正反复扣着审讯椅上的编号“EcId-”,像在数着自己人身自由的倒计时。
他颤抖着声音:“请问我可以请律师吗?”
“叮——”
张谦话还没有说完,顾渊的手机再次震动,他微微蹙眉飘了一眼再度亮起的锁屏界面,弹出苏御的微信。
悄然点开,一张苏御的自拍照映入眼帘。
苏御穿着病号服,正和童童一起对着镜头比耶,她纱布下的唇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巧克力酱,配文:“顾警官,要不要猜猜我们今天偷吃了几块巧克力蛋糕?”
“童童手术成功了吗?”
顾渊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关心道。
“现在比我还有精力,我都要靠她投喂!”
发来的图片里,苏御被裹成粽子的手悬在半空,童童的小手正往她嘴里塞饭,像只殷勤的小企鹅。
“顾队!”
周迷的声音再度陡然拔高,手中的文件夹甚至“啪”地甩在审讯桌上,惊得睡眼惺忪的莫子等人一颤,看着他们:“发生什么了?”
周迷沉着脸:“没事,继续审讯!”
她的话却在顾渊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前戛然而止。作为共事十年的搭档,周迷从未见过他在审讯时如此频繁地查看私人通讯。
审讯室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三十七分。
顾渊的呼吸骤然一滞,猛地起身,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你们继续,我去趟洗手间。”文件在桌面留下褶皱,他第一次没敢回头看周迷骤然冷凝的目光。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在声控下亮起。
顾渊刚掏出手机,转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迷的高跟鞋跟就敲在瓷砖上,像一记记警钟:“总队,借一步说话。”
无人的走廊,瓷砖映出两人重叠的影子。
周迷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刚才你在审讯中查看私人信息十一次。”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这是你第一次因为私人通信违反《警队纪律条例》。”
“什么信息这么重要?”
顾渊被周迷逼问的声音堵的喉咙哑然。
苏御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这次是真的线索,海城度假村的监理报告编号是Yh,注意查看。”
他突然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辩解。
“无论苏御给我们提供多么重要的线索,请你不要忘记她也是本次重大经济案件相关嫌疑人。”周迷的指尖几乎戳到他胸前的警徽,“你还记得和队友发的誓吗?”
五年前的暴雨夜突然在记忆中清晰——他跪在急救室门口,队友的警服肩章上还沾着嫌疑人的血,那时他对着白墙发誓:“绝不让私人情感污染警徽。”
“我记得。”
顾渊的目光终于不再停留在那小小的屏幕上,他的手机屏幕终于暗下。
转身,他随即整理警帽走向电梯。
“走吧,去海上集团。”
可是走廊尽头,留在原地的周迷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底说道:“阿渊,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有光明的未来。”
“而苏御注定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
医院病房里,等到下午也没见顾渊再回过任何信息,崭新的手机在掌心里渐渐沉寂,最后一次,苏御撤回了即将发送的消息,对话框里仅剩的“当心严董…...”几个字也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