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好,回家好!”
温暖干燥的手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微粝触感,温老爷子不容分说地攥住了姜眠微凉的小手。
那双苍老却不减锐利的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好几遍,仿佛要确信每一个毫发都完好无损,最后才满意地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浸润着显而易见的思念。
“瘦了!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矜怀是不是没有把你照顾好?我听说他让你受委屈生气了?你跟我说,我马上打他一顿!”
他顿了顿,视线短暂地白过一眼后方一步之遥的温矜怀,眼神里的亲昵瞬间切换成习惯性的威严审视,“从实招来!”
姜眠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脆生生含着笑意的嗓音就插了进来:“爷爷!您这话可冤枉我大哥了!”
声音的主人拨开人群风风火火地蹿到温老爷子身边,正是温彦。
还有他身边的姜芷萱。
姜芷萱她今天穿了件果绿色长裙,梳着俏一侧麻花辫,颈间挂着一块水头极好的晴水翡翠项链,是温彦送她的,随着她的动作晃悠悠地闪着水光。
“姐姐!”
看见姜眠,她自然地挤到温老爷子和姜眠中间,亲热地挽起姜眠的胳膊,带点撒娇的嗔怪。
“好久不见了,姐姐清瘦了些许。”
与此同时,温彦也笑着凑过来:“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大哥恨不得把我大嫂揣进口袋里走路,吃饭喝水都恨不得替了,我大嫂要是少根头发丝儿,他能把天掀了去!”
他一边说,一边还促狭地朝温矜怀那边挤眉弄眼。
温矜怀面上的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只薄唇微不可察地抿紧了一丝,思考了半刻温彦有所改变的性格,然后视线又落回姜眠身上。
“爷爷,我舍不得欺负她的。”
闻言,姜眠脸颊微热,借着低头拂去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掩饰着。
温彦见状斜倚着廊柱,嘴角挂着一抹了然又慵懒的笑意,打量着这一群风风火火回老宅子的人。
“各位旅行顺利吗?”
大家都发现了,温彦的性格变得更加外向了。
他不再那么谨慎,那么易怒,以往他身上还总是充斥着一种不属于温家的不自信,现在他很像一个翻版的温矜怀,一个活泼外向的温矜怀。
“温彦,几个月不见,你进修了?”沈惜夭直言不讳,“身上气质截然不同了啊!”
“是啊。”顾越昭也打量着他,“以前你很害怕温爷爷的,从来不会这样主动圆场,莫不是娶了老婆人开窍了?”
温彦的目光掠过老爷子攥着姜眠的手,又落在自家大哥那看似漠然实则专注的姿态上,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调侃:“我这不是一一向大哥靠拢吗?家里有个宠妻的好榜样,我自然要好好的钻膜学习。”
话刚落音,姜芷萱银铃般的笑了几声,看温彦的眼神格外柔情似水。
温老爷子表情缓和不少,看着自己的一对孙子和一对孙媳:“嗯,我有福。”
众人也跟着笑开,初归家的那点生疏感在笑闹间悄然融化。
庭院东侧临着小厨房的窗户猛地被从里面推开。
一股浓郁的、带着粽叶清香和肉食油脂混合的诱人香气瞬间霸道地冲散了花香,钻入每个人的鼻尖。
“孩子们都回来啦?饿了吧,想念京的饭菜了吧?”周阿姨嗓门洪亮,透着京城特有的爽利,“赶紧收拾收拾坐下,周姨给你们准备了你们爱吃的菜!”
她说着,目光扫过姜眠,脸上的笑意更是堆得满满当当,特意扬声。
“姜小姐爱吃的油焖笋、龙井虾仁、梅干菜烧肉、糯米藕,样样都安排上了!食材是我清早儿专门去挑的,新鲜水灵着呢!”
她话音未落,温老爷子便像得了什么暗号似的,攥着姜眠的手腕,脚下生风般径直朝餐厅那张大圆桌走去。
桌上铺着桌布,几只青花瓷碗放在桌上,里面是芦叶紧紧包裹着碧玉似的生粽子尖角,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坐这里,眠丫头。”
老爷子亲自拉开主位旁边的木椅子,示意姜眠落座。
“爷爷?”
姜眠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温矜怀的方向,拗不过温老爷子的坐下来了。
不过温老爷子自己却并未马上坐下,而是踱到摆放着粽子的主盘边,视线扫过那几个刚出锅不久、还袅袅散发着热气的、特意包得比其他略大一圈的锥形粽子。
“来吃!特地给你包的,知道你喜欢吃甜的粽子!”
周阿姨抄着铁锅铲站在了厨房通往餐厅的月洞门门口,瞧见温老爷子的举动,哭笑不得的提醒起来。
“温老爷子,您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呢,太偏袒咱们眠眠了!”
温老爷子听了,脸上也难得地显出一丝赧然,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咳一声,看向了旁边几个没有落座的孩子。
“你们随便坐吧,反正是回自己家了。”
餐厅里安静了足足有两秒,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
沈惜夭摇摇头,叉着腰,故作生气道:“温爷爷太偏心了,回头我一定要告诉外公外婆的!”
“你这个小丫头。”温老爷子忍不住的笑起来。
贺祁则手指着那几个被特别优待的粽子说道:“按道理说,我才是温爷爷难得一见的人物,温爷爷也没给我优待呢?”
“你…”温老爷子挠挠头,“说的确实有道理啊,贺祁难得回来一趟,于情于理我应该给你准备一份!”
见状,贺祁忍俊不禁。
倒是邹隙第一次见温老爷子,有些拘谨的跟在沈惜夭身后,小声问道:“这就是温矜怀的爷爷吗?他是不是只喜欢姜眠啊?”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站在众人后面的一个年轻少年,嘴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却又兴味盎然的弧度。
他有一张与沈惜夭六七分相似的精致小脸蛋。
刚要回头回答邹隙问题的沈惜夭一眼瞧见了弟弟:“沈以泽?”
沈以泽慢条斯理地越过人群,哪个哥哥姐姐都没有喊,目光直逼邹隙。
众人刚刚还在欢笑,这会儿愣神了。
这个姐控,怕是要和邹隙对付一阵子了!
沈以泽两只眼睛紧盯着邹隙,仔细的从头到脚的看,开口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小孩装大人的突兀成熟感。
“邹隙,听说你是羽毛球冠军?”
邹隙听说过沈以泽,只是没有见过,今天第一次见到,没想到是个小正太。
“你好。”
面对邹隙伸过来的手,沈以泽熟视无睹。
“先别急着示好,我姐去法国,是为了她的实验,是为了她的事业,你呢?你为什么要靠近我姐!”
姐姐身边有个姜眠就够了,现在又来一个邹隙!
真是不给他留位置!
沈以泽说完,周围空气瞬间凝滞。
邹隙脸上的礼貌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像是被骤然按下了暂停键,直接僵在了脸上:“额…你要这么问,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我是真心喜欢你姐姐的。”
“我不信!”沈以泽马上反驳,“你一定是在撒谎!”
大家看戏似的看向沈惜夭和邹隙。
几秒后,沈惜夭摇着头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沈以泽!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知道了,姐姐。”
沈以泽耸耸肩,表情非常无辜,还幽怨的瞪了一眼邹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