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在天空缓缓晕染,暖色的灯火如一串散落在沙海之中的珍珠,沿着街道蜿蜒铺展开,顺着灯火往前,中央赌场突兀亮起刺目的光芒,将整个雨地都镀上了一层病态的绯金。
那光芒太过妖艳,恍若具有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街道上开始浮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约而同朝着那片璀璨而危险的光源蠕动前行,像极了噬光的蚊虫不顾一切。
而在这片欲望与黑暗交织的混沌中,这样的喧嚣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茉可自然混进了聚集的人群往雨宴慢慢走去。
雨宴的装潢风格可谓独树一帜,与其说是赌场,看着其实倒更像是一家开业酬宾的酒店,夸张的装饰元素强行堆砌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视觉效果,至于入口处的设计,独特的审美实在令人难以苟同。
雨地常有其他海贼和外乡人停留,茉可的装束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而外来的人就意味着肥硕的羔羊,穿着紫色西装,梳着朝天发的迎宾老人眼神毒辣,立马迎了上来,满是皱纹的脸堆出不算好看的笑,谄媚殷勤的模样与方才对待本地赌徒时的冷漠嘴脸简直判若两人。
“欢迎来到雨宴,尊贵的客人,祝您今夜玩的尽兴。”
两旁身着同样紫色西装的侍从们跟随着老人的动作,齐刷刷的躬身行礼,绷紧的西装下隐约可见虬结的肌肉线条,眼底的凶光更是没有一点收敛,一看便知是将茉可当成了可以任其宰割的肥羊。
今晚可不是为了寻衅滋事而来,面对眼前这群人的无礼,茉可不动声色的将兜帽往下拉了拉,遮住面容,沉默的穿过人群向立马走去,老人对这份近乎冷漠的疏离并未感到丝毫恼怒,毕竟在他见识过的各色人物中,能保持这般克制的态度,已算得上是难得的礼貌了。
来赌场的人无非就两种结果,要么一夜暴富,要么倾家荡产,他平常遇见的人不是泼皮无赖,就是拿着鼻孔看人的,可无论面对何种人物,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其间,正是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他坐稳了雨宴主管的位置。
至于侍从们惯常的无礼,他也早已见怪不怪,平日里,他们算计那些身无分文的赌徒也就罢了,但眼前这位,刻意遮掩容貌,面对冒犯却不动声色的主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若敢打她的主意,怕是有命算计,没命消受,这趟浑水,他这把老骨头可不想跟着蹚。
作为雨宴明面上的主管,出事了他自然难逃干系,可这些侍从向来只听幕后那位大人及其心腹的调遣,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真要出了乱子,这倒是个现成的推脱理由,虽说该受的责罚一样都少不了,但至少能减轻几分。
望着那几道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动,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今天最后安分点,他这把老骨头还指望着能多喘几年气,若真闹出什么乱子,那位大人可不会在乎几条贱命,到时候他最多挨顿鞭子,可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怕是只有成为鳄鱼饲料的份了。
推开赌场大门的一刻,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外部酒店酬宾相比,内部空间则是将“穷奢极欲”演绎到了极致,水晶吊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镀金立柱间,巴洛克风格的浮雕似正在讲述着狂欢的神话。
而在所有奢华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中央的巨大喷泉水景,清澈的水流沿着镶嵌孔雀石的水渠奔涌,在灯光下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泽,沙漠绿洲一般的宫殿场景,宛若一场精心编织的海市蜃楼。
古巴雪茄的醇厚烟雾与陈年威士忌的辛辣酒香相互缠绕,其间还夹杂着高级香水若隐若现的甜腻,各个阶层的赌客们在这座黄金打造的日不落宫殿中游走,像被施了魔咒般,心甘情愿沉溺于这场精心设计的狂欢,在一次次的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中,理智与财富一同被推上赌桌,化作转瞬即逝的泡沫。
茉可灵巧穿行在喧嚣的赌场,指尖把玩着几枚金边蓝色的筹码,仍其在指缝流转生辉,耳畔是此起彼伏的醉语与筹码脆响,赌徒们涨红着脸,口中吐露的却尽是些酒后的呓语与夸夸其谈,失望掠过眼底,但也没有太多,毕竟她本就没指望能从这群醉醺醺的赌鬼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水晶吊灯投下细碎的光斑,将茉可的身影点缀得忽明忽暗,一楼大厅的喧嚣渐渐在身后淡去,茉可打算溜进二楼看看,不过去之前先得把尾巴处理干净才是。
茉可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脚步一转,径直朝僻静的休息区走去,跟在后面的三人交换了个贪婪的眼神,自以为猎物已经走入死角,殊不知,他们或许才是即将被猎杀的猎物。
“大哥,这人怎么越走越偏?还有查尔那老头,平常有外乡人最是积极,今天却是没有上前奉承,会不会有古怪?”
脚步声在空荡的墙壁间回荡,落在最后的小个子突然缩了缩脖子,后颈泛起一阵刺骨的凉意,声音发颤。
“蠢货,少**在这吓老子!”
被称作大哥的壮硕男人猛地转身,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小个子的衣领,照着脑门就是一个狠辣的爆栗,生怕惊动茉可,男人的怒骂声都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
“咱们这个三个人还怕他一个人,你没看见他手里的那几枚筹码?那可是一亿贝利,一亿,足够挥霍一辈子了,要是被你给吓跑了,老子非得扒了你的皮。”
“可是,大哥……”
小个头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严厉打断,“没有可是!”
“嘘——会被听见的,大哥你冷静点。”
一直沉默的瘦削男人转过头来,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阴鸷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小个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警告。
“老三你也真是,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况且难得来了这么大的鱼,这一次要是得手,我们去哪不好?如果你要是真害怕,就回门口守着去,不过贝利你想都别想。”
瘦削男人的话语刚落,壮硕男人瞪圆了眼珠,推得小个子一个踉跄,小个子忍住想揉肩膀的冲动,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是啊,只要这次得手,后半辈子就能躺在金山上逍遥快活,哪还需要在这破地方受气。
三人的目光短暂交汇,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凝结,可当他们再度抬眼时,方才还在前方的茉可,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人呢?!”
壮硕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见茉可确实不见了,猛的一拳砸在墙面,“该死!快,分开找,必须在社长回来之前找到,否则这钱压根没我们的份。”
他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男人这下也顾不上茉可会不会发现,声音粗粝,三人立刻无头苍蝇般在连廊里乱窜起来,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压抑的咒骂,令人不喜。
茉可隐匿了气息,靠着一根石柱冷眼注视着三人仓皇的身影,无声叹了口气,这场无趣的猫鼠游戏拖的太久了。
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茉可的身影消失,下一秒,寒芒滑过,小个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茉可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只觉颈间掠过一丝凉意,转头想要张嘴告诉另外两个人的时候,却见另外两人早已倒在血泊,就连自己的视野也突然倾斜。
三具躯体静静横陈在连廊,脖颈断口平整,未有溅落半点猩红,一眼看去,恍若只是三个醉汉随地大小躺。
茉可垂眸凝视着捻着的一枚染血的筹码,像是买定离手,筹码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血色弧线,在大理石板上弹跳了好几下,最终滚落停在了小个子的尸体边,和大厅里赌桌上的赌局一样,不过茉可与三人的赌注是加上了生命罢了。
绕过层层安保,茉可顺利潜入二楼,按照方才那个壮硕男人的话,今晚,那位沙·克洛克达尔应该会回来雨宴,不用去刻意找人,倒是个好机会。
思绪未落,楼梯拐角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投在墙上的黑影快速缩短,狭窄的走廊无处可藏,茉可没有犹豫,撑住窗台纵身一跃,纤细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等走廊巡视的人走过,脚步声渐渐远去,立在外墙凸沿上的茉可才收回了视线,忽的,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与雪茄剪开时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茉可红唇微扬,几个跃步就到了说话声传来的屋顶。
“还没找到吗?”
声音压抑着愤怒,含笑的语气却是带上了几分极度的威胁。
“社长,我们已经扩大范围了,但是那个人似乎每次都能察觉到并提前离开。”
“啧,继续找,想要解读那块破石头只能找到那个人才行。”
“是。”
解读?石头?茉可眯了眯眼,没猜错的话,石头应该是指历史正文,毕竟世界上有解读价值的也只有它了,看来沙·克洛克达尔的野心也不止于此吗?
世界唯一的大秘宝,吸引着无数人前往,茉可以前当然也有询问过罗杰,但罗杰只是神秘一笑转移话题,久而久之茉可也不再问了。
既然沙·克洛克达尔的真正目标是历史正文,那想要引起暴乱的举动和篡夺王位约摸着也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茉香这边暂时出不了问题,不过货物渠道得让悠比改动一下才行。
月亮拨开乌云,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窗外的墙壁上早已没了茉可的身影,沙·克洛克达尔推开窗四处张望,眉头紧锁,是他的错觉吗?刚刚明明感觉到了沙子流向受到了阻力。
“今天雨宴有人闹事吗?”
“?!没有,社长。”侍从似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答到。
“那或许是错觉吧……”
沙·克洛克达尔深吸一口雪茄,吐出袅袅烟雾模糊了双眼,不禁为夜晚的沙漠更添几分神秘。
暖色灯火之上,夜空格外清晰,繁星如尘,仿佛触手可及,而晚风中似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与沙海流动的旋律,沙·克洛克达尔盯着距离雨宴最远的那点灯火,神色晦暗不明。
“阿拉巴斯坦这边最近多注意一下,物资运送和安保方面都要再增派些人手,如果有必要及时掩护分店的人撤离,这场暴乱怕是不会轻易结束。”
茉可站在茉香三楼的阳台打着电话,不远处的雨宴金碧辉煌,散发着财富的气息,不断勾引着那些禁不住诱惑的赌客。
“茉可姐姐放心,增派的人手已经在路上了,近期就会到雨地。”
收到沙·克洛克达尔的异常动作后,悠比立即做出了判断,而茉可的电话也是凑巧这时候打来,准确提前的行动安排,看来上一次四海的教训确实吸取了不少。
“乌尔苏拉最近有其他情况吗?”
“非常抱歉,茉可姐姐,暂时没有,不过岛上的巡视我已经让达斯再一次加强,不会再出现入侵的情况。”
“嗯,我知道……”
话音还未落下,楼下便传来声响,茉可收住了脸上的笑意,眼底一抹不悦闪过。
“先挂了,我处理下麻烦。”
“是,茉可姐姐。”
“非常抱歉,克洛克达尔先生,康迪丝薇今天已经打烊了。”
分店店长对着眼前的男人说着,此时克洛克达尔身穿一件黑色毛皮大衣,内搭一件绿色长袖衬衫,大背头梳的一丝不苟,脸上一道横断的长伤疤显得面容多了几分狠厉。
“社长来这里是看得起你们,少**废话。”
“非常抱歉,康迪丝薇今天已经打烊,无法提供任何餐点,请克洛克达尔先生明天再来。”
分店店长丝毫不慌,面对眼前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依旧保持着礼貌微笑,茉香不惹事也不怕事,在升上店长的时候总部总长就有说过,茉香有茉香的规矩,有敢惹事的就硬刚回去,最后谁输谁赢各凭本事,况且,一个七武海而已,今天那位大人可是也在店里,他还真一点不怕。
克洛克达尔倪了眼店长,随即径直走到靠窗的桌旁坐下,夜幕下,发光的建筑星罗棋布,道路如金色的蜘蛛网向四处延伸,克洛克达尔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刚刚站在雨宴窗边一眼便看见了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康迪丝薇,温馨简单的建筑风格,雪白色与樱粉色的松叶牡丹花圃不时有着几簇金黄色穿插其中,他莫名的就特别想来坐坐
“让你去做点心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你别忘了你们现在在谁的地盘上。”
男人还一脸凶神恶煞的和店长掰扯,店长却是没有丝毫退让,克洛克达尔望着窗外,对于这场闹剧也是充耳不闻。
“没想到七武海之一的沙漠之王沙·克洛克达尔原来有为难人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