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川一整晚没睡。
为了教穆蓉练剑的约定,他早早吹了灯烛,原本是打算早些睡的。
但闭上眼,想起白日里和穆蓉的纠缠,他嘴角就不由自主翘起,心思更是如野马跑得漫无边际。
才在脑海里演算了几回剑式,想起明日那个贼郎中可能也在,心情又低落下去。
他一会儿安慰自己已经被穆蓉接受了,一会儿又自虐般猜测那两人也许会有的亲密互动,一晚上辗转反侧,直直把自己熬到了天亮。
窗户才透过一丝天光,他便起来了。守夜的小厮睡得十分安详,被声响惊醒揉着眼睛一探,便看见自家公子像着了魔般在铜镜前研究发髻样式,不由目瞪口呆,还以为自个儿没醒。
两人捯饬了一阵,眼见着时辰快到了,白行川这才遗憾停下手,独自往穆蓉院子里去。
穆蓉本该是和白逐年一起住的,但她一来便找了不愿与姐姐争抢的借口,白逐年舍不得逼迫,便安排了另一座院子给她,想向她证明自己的真心,证明自己可以等到她愿意。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家父母略有的小小微词也在穆蓉的美貌下消失无踪。
谁叫之前白逐年对穆芙的感情太明显,穆蓉这般的美人对此心有芥蒂也正常。
不过现在倒是方便了白行川,他抿了抿唇,在心中感谢了一番眼瞎的大哥,敲响了穆蓉的院门。
穆蓉早早换好了习武的劲装,正坐在后院树下的石凳旁喝茶,见白行川走进来,不由眼前一亮。
今日白行川穿的是红衣窄袖,与寻常打扮不同的艳色更显得他面容昳丽,连被简单红绳束起的高马尾也透出些少年意气的味儿来。
偏生剑客气质孤高,与月璧交谈时也神色淡漠,浑身散发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与明艳的打扮一比纷杂矛盾,却让人更加心痒痒想要打破他的平静,让他露出些有趣的神情了。
大早上起来就看见美人美景,倒是让穆蓉心情舒畅了些。她眼中含笑,朝白行川勾了勾手。
白行川望见她那一瞬周身的冰冷如冰雪消褪,连眼神都像淬了星子。他快步朝穆蓉走来,乖巧地蹲在她身前,任由她抚弄自己的脸庞。
“卿卿……”他忍不住呢喃出声。
穆蓉手指停住,看着手下男人脸一寸寸地红了起来。
白行川犹不自知,握住穆蓉的手:“……我知无法和他相比,但就让我这般唤你,只让我这般唤你,可以么?”
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尤其是原本自视甚高的男人。想想初见时他高傲的神情,再看面前他就差小狗摇尾巴的模样,穆蓉失笑。
“可以。”她刚答应,背后便传来一声语气酸涩的嗤笑。
“卿卿?真是端的亲密啊。”
穆蓉回首,闻永安倚在门廊边双手抱胸。
昨晚他昏迷后穆蓉便命人将他周身的药粉毒针全清光了,连衣服都换了件白逐年的。
他比白逐年更高大,衣服穿在他身上紧绷绷的。见穆蓉望来,他好似不耐烦的将衣服扯松了些,衣领散乱地耷拉在两边,将宽阔的胸肌大咧咧露出在空气中。
和白行川的流畅身形不同,闻永安更符合世人对男人的想象。若说白行川还停留在少年,闻永安便已迈入成熟的男人阶段了。
他冲看过来的穆蓉挑了挑眉,又将衣襟拉开了些,光是笑笑就具象了“邪肆风流”四字。
穆蓉莫名有些脸热,正欲端起茶盏喝口水,方才还乖巧如小狗的白行川却低了眉眼。
“他便是卿卿选中的人么?”白行川握住穆蓉双手低声问道,没等穆蓉回答,他抬头与穆蓉对视,认真说道:“搔首弄姿,不像是好人家的男儿。”
他丝毫没有背后说人的心虚,当然,本也是当面说的,说话声音一点儿也不小,至少闻永安听得一清二楚。
本就对这莫名冒出来的小公狐狸充满怨愤的闻永安气笑了,大步走到穆蓉身边坐下,一手揽住穆蓉的肩,一手端起茶盏抵到穆蓉唇边。
“我可不是那没眼力见的猫啊狗的,只顾自己私心,连夫人渴了也看不到。”
“夫人,喝茶。”
明明练剑还没开始,穆蓉却已听到刀剑齐鸣了。
不过她对此接受良好,她仰颈喝下茶水,干脆斜靠在闻永安怀中,抽出了手。
白行川早已做好了不被偏爱的准备,在亲眼看见她毫不犹豫选择了闻永安时还是忍不住心口一悸。
没关系、没关系,至少你已经能在她身边了。
白行川心中安慰自己,又恢复笑容朝穆蓉温柔说道:“是我错了卿卿,不会有下次了。”
他拉住穆蓉右手,轻柔地在穆蓉手背印下唇吻:“汪汪,我是卿卿的小狗,卿卿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穆蓉感受到背后闻永安肌肉僵硬了一瞬,心中暗笑,也不知道白行川哪里学来的这些,和他相比闻永安段位都显得低了一些。
“乖孩子,不生你的气。”
穆蓉哪里会生气呢,两个男人的争风吃醋只要威胁不到她,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余兴节目。
不过余兴节目终究还是得排在正事后。
她端正身体,要白行川坐在另一张石凳上,认真问道:“我要学,也只要学一式剑招,要如白虹贯日,彗星袭月般一剑封喉的剑招,你可会么?”
她原本想向白行川学习完整的剑式,可转念又想起来自己那堪称朽木的天资。若是几十年如一日修习说不定能达到白行川如今的水平,可惜时间不等人,白逐年活不了多久了,他一死,她的计划也将开始了。
穆蓉的要求清晰明了,明了得好像有确切的目标。白行川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卿卿有想杀的人么?不若告诉我,我去……”
穆蓉打断了他的话,直接了当:“你打不过。”
“而且,这个人,非得我亲手,杀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还我心头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