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去镇上报名体检的事情不晓得怎样走漏了风声,振奋的消息从秀山镇传来,像一缕春风吹过村口的大树榕,飘飘荡荡散播在五塘村的每一个角落。
知道吗?是派出所所长亲自带康康去报名的。
那所长还特意带着康康去见了解放军接兵的首长,让康康表演武术。康康就在武装部的操场当着大伙儿的面翻筋斗,亡命地翻,把隔夜吃的晚饭都差点儿翻出来了。解放军首长高兴,当场就拍板把康康要了。
真的呀?康康这臭小子真会来事。
康康他妈说了,康康这回当的是什么政治条件兵。
什么是政治条件兵?——嗐,你不懂了吧?听说,康康要去北京!去保卫党中央!
哎哟喂!这兵当得……
知道吗?是阿峰一个电话搞定的。阿峰是首长,给派出所所长打了个电话,人家所长不敢不去跑腿。
八卦每每到了这一刻,现场便是一片沉默,然后是各种羡艳、臆想、猜测……
小叔公家热闹了。
院子里的茶摊边儿一直就有人喝茶,一整天坐着不动,等着五塘村的阿峰首长露脸儿,说是聊聊天,和本家亲人拉拉话。人人打着哈哈,带着各种目的,脸上无一例外是谦卑而客气的笑容。
与此同时,五塘村村郊的大榕树底下、小溪边的草地上,莫名其妙多了许多练武的毛头小孩。一早就嘿嘿哈哈的。有练拳脚的,有翻筋斗的、有站桩的等等不一而足。
崔宇峰头皮发麻,聊天扯皮应付人他原本就不擅长,更架不住别人求他办事。于是只能躲在杰仔家不敢出来,让小叔公出面去打发这些乡亲。
小叔公呢,面对着乡亲们打着各种官腔:咳,阿峰是首长,首长不能搞特殊化,大伙儿得体谅体谅阿峰,别给人家招麻烦。
他叔,康康怎么就特殊了呢?我们都不是自家宗亲吗?都是崔家人!
部队不是阿峰办的,解决一个是一个,多了也不行呐。明年吧!我说的,阿峰回来我和他讲讲,今年肯定不行……小叔公使出浑身解数东拆西挡,也架不住自己嘴巴胡乱放炮。
崔宇峰晚上要回小叔公家睡觉,实在躲不过遇上了,也只能在茶摊边坐下来,勉为其难地和乡亲们敷衍着。至于效果如何,乡亲们满意不满意,崔宇峰自然顾不上了。
夜晚,崔宇峰躺在床上,闷闷地对白如雪说:“走吧,去武汉。再呆下去恐怕不行了。”
白如雪被子一捂,咯咯咯笑个不停。
……
“喂,崔宇峰。情况搞清楚了。玩弄你堂妹的人渣是个小白脸儿。广深本地土着,独生子,老爹是个包租公。这家伙从小被溺爱,正事不干,只会寻花问柳,父母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当然喽,这小白脸儿除了专玩女大学生,暂时找不到其它劣迹,要不我把他逮起来让他吃点苦头。”
“他们家能拿出多少钱赔偿?”
“他爹妈赔过至少三个女孩的钱,都是肚子大了找上门的,50万一个打发人家女孩儿。”陈莉恨恨地道,“他妈的这种家庭……崔宇峰,我打算帮你堂妹谈100万。咋样?”
崔宇峰想了想,说:“不要钱,把我堂妹嫁给他。”
崔宇峰终究还是脱离不了客家男人的本性。一个黄花闺女被人搞大肚子抛弃,一辈子的伤痛都无法弥合。阿红回到村里逃不过五塘村情报人员的碎嘴,她这辈子都完蛋了,只能远走他乡。崔瞎子一家都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什么?嫁给这种人渣?”陈莉有些吃惊。
“唉,客家女孩儿,你不懂。”崔宇峰解释道,“不嫁给那家人,我堂妹这一辈子都毁了。”
陈莉懂!陈莉是个典型的土着老广,自然知道老广各地的传统。潮汕人、客家人、广府人文化观念各有不同。但是客家妹子是出名的保守,贞洁观一等一的厉害。
陈莉叹口气:“我试试。崔宇峰,我得谢谢你,老娘干了这么多年警察就没碰到过你们崔家这种烂事,我现在算是在增长社会阅历。
……
广深市一家酒楼的大包厢里,两拨人正坐在一个大圆桌上谈判。
靠墙的沙发上,坐着陈莉和周小平,两人都穿着便服。周小平点了支烟,歪着嘴,一脸邪气。
陈莉说:“你找的这个人行不行啊?”
周小平吐了个烟圈:“放心吧领导,这人叫绰号叫‘狗牯’,开几家夜总会和烟酒行,生意做得不错,黑白通吃,是广深客家人有名的黑老大。”
周小平压低了嗓子:“他们家老头胆小怕事,就疼他这棵独根苗。一个包租公算啥,让他死就死让他活就活,蹦跶不了啥的。你放心,吃定了。”
嗯,看来有点希望,陈莉双手一抱,瞅着那圆桌静静地看戏。
狗牯身材粗壮,穿着体面,举止沉静,但那气质一看就是道上混的,特别是一双三角眼亮晶晶的霸气侧漏。
“听好了,我不是来谈判的,我对谈判没兴趣,我是来给你们黄家下最后通牒的。”狗牯摸出一支雪茄,旁边的小弟适时地递上一把“枪”,狗牯接过那把“枪”,“啪”的一声打着火,慢条斯理的熏烤着手里的雪茄。
对面一家三口吓了一跳。噢,原来是一把手枪形状的打火机。
老头儿不敢吭声,身边坐着一个白净男生,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两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一个肥婆身上。唔,这肥婆应该是他们家的话事人,溺爱小人渣的罪魁祸首。
肥婆好像不太怕狗牯,直了直腰杆,说:“我们愿意赔钱,要多少钱你说。凡事要讲个理儿,天底下没有强娶强嫁的道理,我活这一把年纪头一回碰到。”
狗牯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像锋利的小刀:“我和你提钱了吗?咹?你一个包租婆兜里有几个子儿就想上天?”
狗牯盯着白净男生,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把你那东西割了喂狗。”
一家三口齐齐打了个寒颤。
“阿红是我侄女儿,客家妹子,大学本科生,长得又好,配你们家这种人渣还亏了你呀。他妈的……”狗牯喷出一股雪茄烟,神情极不耐烦,“不识好歹。”
狗牯旁边一个年轻人说:“喂,老头儿,狗牯哥你们不认识吗?”
老头儿连忙道:“听说,听说。”
“你们家不就是在东门有一幢公寓一排商铺嘛,很屌吗?在广深算这个。”年轻人伸出个小指头比了比,“信不信我让你们那里的租户全跑光?老子隔三差五夜里带人去你们家泼一吨粪,我看谁敢租你们铺面。”
狗牯斜了那年轻人一眼:“哎,说话注意点,这是亲家。”
……
陈莉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声说:“他们这样干过?”
周小平喷出一口烟:“小菜,治安事件。最多抓人送看守所。没几天就放出来了。”
“你怎么认识这个狗牯的?”
“他那酒吧有外地团伙悄悄卖麻古和快乐水,我帮忙给他洗刷了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