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这小子竟然在这里面!看来陈志的选择是对的。
我伸手轻推了一下眼前遮掩的假墙,它像一道年久失修的旋转门,滞涩沉重。
几块碎石被门板扫落到沟里去,“哒哒哒”地弹了好几次。
这声音传出来没多久,我依稀听见什么东西在沟里缓慢爬行,窸窸窣窣的。
陈志闻了几下空气里的味道,“这叫什么味道?又臭又香。”
“看看这条沟里,我估计下面有不少东西。”
陈志嗯了一声就扶着洞口边缘往外探。
“是条白色的河,咦?好像不对。”
一开始他的语气平常,可说完就是一顿。
我也觉得不对,这地方既没有流水声,也没有水汽,并不像有河的样子。
“哎呦,不是河,我看错了,好像是下面发霉了,长了一层白毛,我一看还以为是以前看到的牛奶河。”
“发霉了?还是白毛?一整条沟里都是白毛,这地方条件这么好?”
我脑子里想到的是霉豆腐,那玩意儿可要点儿技术的,哪能说整条河沟都培养出这么好的菌丝。
可陈志点点头:“真的,看哪里都是毛茸茸的,远的地方就像有仙气一样,怪好看呢。”
我歪了歪脑袋,还是觉得不对劲。
“下面有多深?”
陈志稍微打量了一下:“最低的地方两米多,高一点一米多。”
我沉思几秒,再次伸出脚尖轻轻踢下去几块碎石,那石头叮叮当当地滚了下去。
“这声音不对啊,下面也不深,听着硬邦邦的,不像是砸到菌丝上头,再看看。”
说着我就单腿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扶着陈志,一只手撑着地面趴跪下去。
“小心一点,我觉得有活物。”
陈志也郑重起来,小心地伸出手电去拨弄那些菌丝。
我精神紧绷,随时准备着拔地而起。
金属手电壳触碰到那些所谓的菌丝时,竟然发出细碎的“咔咔”声,跟柔软可搭不上边。
陈志试了两下就猛地缩回了手,语气严肃地说道:“快起来,乌眼儿哥。”
我一听二话没说就爬了起来,还不忘蹭蹭手上的脏东西。
陈志拿起我的手前后看了看才松了口气。
“乌眼儿哥,那些不是普通的菌丝,凑近一看更像是玻璃纤维一样的东西,但是比较韧,而且我刚才趴在边上,看见……看见这沟里都是尸体……”
我眉头一跳,陈志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下面全是尸体,这些毛刺从皮肉里面长出来,根本看不出人形。”
接着他顿了顿:“但是也不全是人,光是头骨的大小差距就很大,我根本认不出是啥子东西。”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帮我塑造脑海中的地下世界,一个三米多宽的深沟里填满了尸体,有人的,有动物的,没准儿还有怪物的。
白色的毛刺从皮肉中穿透出来,这些尸首就像覆盖了一层细小的结晶,形状各异。
可乍一看这就是一条高低起伏的流云河,像是应该存在于《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童话世界。
可惜唯美的皮子里头覆盖的是腐烂的血肉和森森白骨。
我开始思索这个东西到底是一种吞噬尸体的病菌,还是吞噬活物的疾病。
想到这儿我就想到了一个人,我有个热衷于养异宠的同事,蛇、蜥蜴还有花鸟鱼虫龟,他都喜欢。
曾经有段时间他一直愁眉苦脸,后来我才知道他高价买了一只龟,结果得了一种病,皮肤上冒出一些透明的小刺。
本来他以为这只是简单的霉菌,结果后来发现那些小刺一拔就是连皮带肉,血次呼啦的。
这种小刺只是开始,那只龟后续很快发展到了内脏衰竭的地步。
那个年代异宠并不普及,最终他连像样的答案都没找到就龟财两空了。
当然我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想到了这种病而已,如果这种病也能在人类身上发威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我心里打着鼓,看来这条看似静谧的干枯河沟远比刚才的东西危险。
容远的声音从洞口深处断断续续传出来,听不真切。
可只要容远他们就在里头,我势必是要进去的。
“陈志,我要跳过去。”
陈志手心冰凉:“我觉得你没问题,我不乱动。”
“那你趴好了。”
他闻言就把胳膊结结实实地盘在我的肩膀上,恨不得当场变成一个背包。
我搓搓两只手,三米远,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算难事。
说句难听的,我现在壮得跟个牲口似的,这不算啥。
我暗暗给自己打着气,在陈志的反复确认下对准了对面的洞口,用左脚试探几次后找到了水沟的边缘。
有借力的地方,就算背上有个人也能跳的远一些了。
“要过去了,兄弟。”
我沉声说着,而陈志使劲儿点点头,跟个蛤蟆干儿一样一动不动。
我在心里倒数了三个数:三、二、一!
顷刻间我脚下一蹬,黑暗中我带着陈志腾空而起,脚下就是不知道几层的尸首和不知名霉菌。
此时的我我感受不到距离、高度,只能伸出两只手极力地靠近对岸。
卧槽!高度!
我心里警铃大作,忘了高度这回事儿了呀,完蛋。
只听“砰”的一下,陈志的脑袋直接顶在河道上头的岩土。
可怜陈志撞成这样硬是一声不吭,要不是他的胳膊还勒在我脖子上,我都要以为他晕了。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这种关键时刻,下头竟然“嗖”地一声冒出个什么东西卷住了我后面的左脚踝。
那东西拽着我们狠狠一坠,我顾不上别的,玩儿了命地往前扑,右腿膝盖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两只手竟然撑在两面墙壁之间。
我们过来了!起码过来了一半。
我也顾不上后头拽我的是什么了,手指几乎扣在了岩石里。
“陈志,你先跑!”
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投鼠忌器,只要他安全了我就不用束手束脚了。
陈志很听话地松开了手,我的手背一凉。
然后下一秒我就听见“邦邦”两声,接着我脚踝上的东西突然松了。
“什么鬼触手,老子手电筒都敲碎了!”
陈志颤声怒骂。
卧槽,这老小子这么猛嘛?
我后怕地扯着陈志快速远离河沟边缘,“哥们儿你不要命了?那玩意儿碰着你皮肤没有?”
陈志后知后觉:“没有吧,它都抓住你的脚了,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我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我的腿:“听听,它能拿我咋的?”
陈志后知后觉,赶紧把自己从头到尾拍了一遍,还不忘安慰我:“没得事没得事,我从小吃泡菜,身体里菌群牛逼得很。”
说着洞口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东西又摸过来了。
我赶紧把陈志抗在背上往里面跑,同时忍不住好奇:“那是个什么东西?”
“像一个超级长的老鼠尾巴,尖尖上有一根刺。”
我越听越紧张,我们都差点儿吃了亏,光头可咋整?
别介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再变成刺猬了。
不知道跑了多远,陈志突然惊喜地小声叫道:“乌眼儿哥!远处有光!”
我扶着墙的手被磨得火辣辣,一听有光了反而警惕了起来。
我们轻手轻脚凑过去,陈志说有光的地方是地面上的小岩石缝,像是被什么小动物挖出来的。
陈志趴在地上看着,抬手轻轻拽拽我的衣服。
他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看到容远了,原来他在下面!还有一个人,老四爷!”
我呼吸一窒,压着声音问道:“容远咋样了?他没事儿吧?”
陈志沉默了一下:“容远看起来……挺好的,但是老四爷在笼子里。”
“啥?”这情况我有点儿懵了。
这时下面的老四爷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
“你到我身边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想治好你,可我不知道哪个你,才是该消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