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翻转而起,又重重地猛甩而下,随着不安分的风流在明亮的玻璃镜前晃荡。
透过玻璃窗,还能看见它们刚刚弄出的余波震落了的飞叶,凌乱而富有美感。
有的潇洒坠落,有的则继续盘桓在空中,如同正在相互嬉戏般,追逐打闹。
不过很快,便也随着风的泯灭,而缓缓躺在地面的草坪之上。
眼皮很是沉重,杨伶雪昏昏欲睡,脑子越来越重。用小手掌撑在地上,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可对于现在虚弱的她无异于痴人说梦。
眼下嘴角的血迹还来不及拭去,她便想要陷入沉睡,看着晕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唐释,心里的自责愈发严重。
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若是导致他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状况,那所有的责任都在自己。
杨伶雪靠着墙面,一直深呼吸,嘴唇已然泛白。
刚用尽全力想要起身去查看唐释的伤势,可才坚持了一会儿,便又无力地摔在地上。
手掌在地板上一推,抓到刚刚吐出的血液,瞬间被染红。
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缝,又瞥了一眼床上的唐释,杨伶雪这才第一次察觉到,原来自己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无可匹敌。
现在离曾经的白天使已经过去好远,远到快要忘记了强大是什么滋味。
看着血迹斑斑的手掌,加上杨伶雪的人类情绪,嬴月深感无力。
眼眶中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此坠落,宛如一块沉重的石头,砸碎在地板上的血液之中,与之相融。
忽然,耳边听到砰的一声,一个窗边的瓷瓶摔碎,里面的土撒出,花儿也被埋在土下。
这般惨象,让杨伶雪更加为自己的莽撞忏悔。
由于太着急,忙于应对眼前的危机,导致忽略了唐释身为凡人的承受能力,酿成这般惨状。
对此,心底冒出了悔意。
将所有的心力全都浇注于昏迷的唐释,杨伶雪对周围的感知变得弱了起来。
连躲在门外的二人都未能察觉。
在听到花瓶摔碎后,杨伶雪妈妈再也不能忍了,不顾杨伶雪爸爸的拉扯,直接就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一幕着实将她吓坏了。
只见杨伶雪昏昏欲睡地抓着地上的一摊血迹,躺在墙边,可把她心疼坏了。
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要将她爸爸给刀了,毕竟就是因为他一直坚持什么等她自己向他们阐明真相,才会弄成这般状况。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看看杨伶雪是什么情况。
二话不说,他们两人同时跑去,杨伶雪爸爸顺势被她妈妈推开,摔倒在一边。
不过他倒是不敢有什么怨气,面对这样的情况,同时也为自己的误判而深深自责。
“小雪,小雪!我可怜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抱着杨伶雪,用手轻轻掀开盖住她脸蛋的长发,她妈妈以泪洗面。
“管家!”一声大喊,杨伶雪爸爸神色慌乱,眼神颤抖。
“妈妈,看看唐释,看看他……怎么样啦?”想要抬手指着床的方向,可还没举起来,便已掉落,随之昏迷了过去。
这一情况着实是将他们二老吓出了魂。
“要是小雪有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将杨伶雪紧紧拥在怀中,杨伶雪妈妈回眸恶狠狠地盯着她爸爸。
能看得出,这下绝不是平时的儿戏之言,她妈妈是真的生气了。
被杨伶雪妈妈镇住,杨伶雪爸爸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在老管家带人来后,他们便着急忙慌地将杨伶雪和唐释弄下楼,想要送他们去医院治疗。
可到了客厅时,杨伶雪妈妈的耳边却听到她隐约间的说话声。
为了听清,她将耳朵凑近,“妈妈,不,不要去医院,就在家里……”
身后背着唐释的杨伶雪爸爸也很是诧异,此时,他再不敢劝导她妈妈说:不要送去医院,杨伶雪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在杨伶雪妈妈将目光望向他时,他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不过,这番举动却引来杨伶雪妈妈的谩骂,说他枉为那么大公司的董事长,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奇怪的责骂只多不少。
在杨伶雪没有苏醒前,杨伶雪妈妈只会变成泼妇,而她爸爸则变成了一个最基本的主见都没有的废人。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掌上明珠出事了。
关键时刻还是老管家说了一句:“还是听小姐的吧,毕竟我们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让二人的头脑回归正常。
两人沉默片刻,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点头,肯定了老管家的话。
杨伶雪妈妈在将杨伶雪送回自己的房间后,一直埋着头,不敢看着她爸爸,似乎是在为刚才不恰当的责骂而致歉。
不过,杨伶雪爸爸的微笑则肯定的告诉她:只要能让你开心,我怎样都行。
明白了他的意思,杨伶雪妈妈就更加自责,眼泪随之在眼角滚落。
“没事的,没事的……”揉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杨伶雪爸爸侧抱着她。
带着阿姨整理好一切后,老管家便走了出去。
为了方便,杨伶雪留在妈妈的房间,而唐释则放在了旁边的空房,由管家贴身照料。
期间,别墅里的人上上下下都难以入眠。
似乎一切都印证了他们的猜想般,杨伶雪和唐释果然有不寻常的事情。
自从那时起,他们两个昏迷了整整三天。
中间不放心的杨伶雪爸爸还特地让私人医生上门来诊治,不过得到的结果是未知。
好在知道,杨伶雪和唐释的身体状况正在慢慢变好,这才没让他们二老太过伤心。
辽阔无比的黑暗世界中,杨伶雪光着小脚丫,站在中央,茫然地盯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这片意识中,杨伶雪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行。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前往何方,往何处而去。
她只明白,若是不能尽快走出这片幽暗,那么肯定会困在此地,再无出去的可能。
因此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她都要找到出口。
她很清楚唐释的身体状况,必须及时给他治疗才行。
可走了许久许久,杨伶雪还是没能找到出口,心中开始冒出一丝绝望。
这绝望,像病毒一般,快速蔓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得她再无力前行。
抱头蹲下,杨伶雪将自己的脑袋埋到膝盖中间,黑色的长发缓缓滑落,盖住紧抱着小腿的手臂。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般,看着着实可怜。
难道我真的走不出去,要永远停留在这个意识空间吗?
在心头一问,杨伶雪感叹,失去神力的她,原来如此悲哀。
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脆弱,一样的迷惘。
“想要出去吗?”正在其绝望之际,遥远的黑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刺眼的金光,一下子擦亮她周身的阴暗。
这声音好像是一位翩翩公子,听来没有任何的不适。
缓缓抬起双眸,杨伶雪望着上方正在旋转的金光。
那金光环绕流转,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光洞,在其中好像有一个人影。
看来声音便是他发出来的。
“装神弄鬼!”起身凝眸望去,杨伶雪随之甩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你知道我的身份?”金光凝成一个人,笔直地站立,只是没敢显露真容,只留一个完美的身影。
“不知道,不过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双眸闪动,杨伶雪脸上满是怒气。
随之又甩下一句话,“有种你就把我放出去,光明正大地跟我来一场比试。”
“哈哈,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现在的困境可不是我造成的。”
轻踏脚步,那人影缓缓走出金光环绕而成的光圈。
脸还是看得不太清楚,不过身形在男士当中,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只是来通知你的。想要灵耳,那就来北臻市,你们只有三天时间。若是等不到你们,那我就杀了她,然后再血洗整个北臻。”
这话语格外轻柔,不过却很霸气。
“你敢?”一声怒喝,杨伶雪面目狰狞,犹如被踩中尾巴的小可爱。
“你可以试一试,看看是我不敢,还是你不敢。”甩下这么一句话后,那藏匿在金光中的人影便转身离开,伴随着金光一起,消失在眼前。
面前再次归于黑暗,杨伶雪轻咬了一下牙齿,“可恶,现在这般虚弱,连杨伶雪的意识空间都出不去。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坐等灵耳继承者被杀、搭上整个北臻市吗?”
“想必之前抓走所有潜在的天使继承者的,便是那人。他这是要趁我虚弱时,想要给我来个致命一击呀!”
紧紧攥着小拳,杨伶雪心想:要是我的神力还在就好了。
正在其怒气冲出之际,她的周围出现了一块块长方形的光镜。
离她最近的光镜呈现着:一个妈妈在医院经过千辛万苦才将婴儿生出,她几乎因此而失去生命,满头大汗地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
让身边的男人非常紧张,着急忙慌地大喊医生,双手紧紧握住那位妈妈。
这两个人杨伶雪都非常熟悉,一看就知道是年轻一点的爸爸妈妈。
而另外的光镜是一个妈妈拿着一勺奶粉,正撅着嘴,嘟嘟地逗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脸的欢笑。
前后左右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多光镜,全都记录着这个小女孩的每次成长。
“这些是……杨伶雪的记忆吗?这是她过去的人生,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去改变什么吗?”
伸出手,想要去触摸眼前的光镜,杨伶雪一脸沉思。
现在的她,想要知道点什么,都极为困难。不像之前,只要稍微动用灵脑的先知之力,便可一目了然。
此刻,她才深刻体验到身为凡人的普通。
在指尖触碰其中一面光镜时,她便是进入到其中。
只是一闪,她就来到了杨伶雪生命垂危的那一刻。
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守在急诊室门口,那副愁容与其他镜片里的幸福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才明白,原来杨伶雪对他们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