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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内,县令赵德庸一脸惊讶:

“交代?什么交代?”

“吴管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三公子?”

“放心,我这就派人把行凶者给抓起来。”

“他伤势如何?我派人前去探望。”

“探望?”那尖利的嗓音毫不客气地打断,充满了讥讽:

“赵大人,场面话就免了!”

“我们老爷说了,凶手李华清,必须严惩!”

“立刻!马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赵德庸听后目露惊色:

“李华清?哪个李华清?”

吴管家哼了一声:

“还有哪个?就是你们县衙新来的捕快。”

李华清一脸骇然,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忙走进了堂内,拱了拱手:

“赵大人,他血口喷人。”

“我中午的时候,的确和王家三少爷起过争执,但绝对没动他一根手指头。”

“倒是和他的几个手下过了几招。”

赵德庸皱紧眉头:

“过了几招?也就是说你确实打人了?”

“没错!”吴管家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就是他把我们家三少爷给打伤了。”

“赵大人,事情是这样子的。”

“今天中午,我们家三少爷在河边偶遇了一个小丫头。”

“看她可怜,想赏她几个铜板,那刁民不识抬举!”

“李华清,这个下贱的捕快,竟敢以下犯上,悍然行凶!分明是蓄意谋杀!”

“赵大人,您莫不是要包庇凶手吧?”

“我们王家的脸面,还有我们老爷在京城的关系……您可要想清楚了!”最后一句,赤裸裸地带着威胁。

堂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得李华清几乎窒息:

“大人,冤枉啊。”

“我真的没打王家少爷。”

赵德庸瞳孔一缩,声音再次响起:

“吴管家此言差矣。”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执掌一县刑名,岂能徇私枉法?”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个捕快?”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斩钉截铁:

“李华清身为公门中人,不思维护法纪,反而逞凶斗狠,重伤良善士绅子弟,其行径恶劣,罪不容赦!”

“本官即刻签发海捕文书,将其缉拿归案!”

“必当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给王家,给青川百姓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良善士绅子弟”……“逞凶斗狠”……“罪不容赦”……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华清的心上,他慌忙开口:

“赵大人,您可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辞。我真的……”

赵德庸抬了抬手,一声断喝:

“不必说了。”

“来人,将他拿下。”

李华清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几位差役目光一碰,轻轻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去,将李华清按倒在地上。

“好!李大人果然铁面无私,真是清天大老爷。”

“我们王家就放心了!”吴管家一脸欣慰地摸着胡须,声音透出满意:

“不过嘛……光抓一个李华清,恐怕还不足以平我们老爷心头之恨,也难以彰显朝廷法度之森严呐……”

他话锋一转,透出阴冷的算计。

“哦?”赵德庸的声音带着询问,却并无多少意外。

“我们老爷的意思,”吴管家慢悠悠地说,声音像毒蛇吐信:

“这李华清如此凶顽,胆敢谋害士绅,其家人岂能无辜?”

“必是平日疏于管教,甚或暗中怂恿!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何以正视听?”

“他那刚过门不久的妻子柳氏,按律,当没入官妓司!”

“至于他那对老不死的爹娘,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依律……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乡!”

“这才叫真正的……秉公执法!赵大人,您说是不是?”

轰——!

李华清如遭五雷轰顶!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刹那疯狂逆流,直冲头顶。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没入官妓司?!流放三千里?!

月娘……爹……娘……

他们有什么错?!仅凭王家管家几句话而已,就要遭受如此重的惩罚?

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和绝望,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体内疯狂奔涌!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雄狮,疯狂挣扎,想要摆脱束缚:

“狗官!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吼声撕心裂肺,带着血泪,炸响在堂内!

李华清双目赤红如血,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赵德庸那张虚伪的脸,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像一头失去幼崽的孤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什么公门规矩,什么上下尊卑,什么后果前程,在家人即将遭遇的灭顶之灾面前,全都化为了齑粉!

他此刻只想撕碎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铁尺、水火棍、锁链……冰冷的刑具带着风声,雨点般狠狠砸落在李华清身上!

后背、肩膀、手臂、腿弯……剧痛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切割他的筋骨!

他奋力挣扎,拳打脚踢,状若疯虎,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将几个冲在最前的衙役撞得东倒西歪。

“赵德庸!你这狗官!你不得好死!王家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颠倒黑白,构陷于我,还要害我全家。”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嘶喊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

混乱中,一记沉重的铁尺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在李华清的后颈!

眼前的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旋转的黑暗。

无边的冰冷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知觉和嘶吼。

在意识彻底沉入深渊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了柳月娘含泪带笑的脸,看到了父母在田埂上佝偻劳作的背影……

还有赵德庸那张在昏暗光线中,冷漠得如同庙里泥胎塑像般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漫长如一生。

刺骨的寒冷和弥漫在鼻腔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将李华清从无边的黑暗中强行拽了回来。

剧痛!

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

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头缝里搅动,又像是被沉重的石碾反复碾压过每一寸皮肉。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肿胀酸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