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弄出来的动静不小，我在农机厂都知道了......”
周末，街边面馆，赵凯大口吃着面，在中间剥蒜的间隙，抬头看着赵成。
“放心，有我们给你兜底，厂子之间搞个联合行动还是不难的，你那点损耗，分摊开来也没多少！”
“有劳兄弟们了，本来以为能搞定，但最近进展实在太慢......”
赵成心不在焉的对付着桌上的打卤面，时值秋日，勉强算是收获的时候，菜码也丰富了些，面馆里的人都吃的津津有味，毕竟花同样的钱，吃的却比一个月前好不少。
但赵成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原因其一是他平日里不缺吃喝，但更重要的是近半个多月毫无进展，厂里的几种物资损耗也接近红线，心烦意乱之下，这才来找同学约饭。
“别丧气，你可是咱们中第一个当主管干部的人，有压力是正常的，总得给我们这些人打个样吧！”
李威说完话，咽下最后一口面条，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赵凯见状毫不意外，他自己的吃相也不怎么端庄，早没了在老莫拿腔作势的姿态
自己赚钱才知道难，虽说厂里提供房子，但其余地方压力依旧不小，特别是当下没了学生身份，不少福利也没了，拿着钱也买不到足量的商品。
一个新人技术员尚且有诸多烦恼，更不用说独自承担压力的赵成。
两人早有准备，今天应邀来此，都是知道赵成的难处，连办法都替赵成想好了。
厂子之间互相学习切磋很常见，只要赵成开口，让李威和赵凯两个人带队，那损耗也就可以抹平一些，能稍微缓解压力。
赵成自然是从善如流，他可没有道德洁癖，约好了下周三一起到轧钢厂，然后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赵成想起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心口一阵难受，像是有什么重物压着，喘不过气。
走动了不少方面，但依旧是一个项目也接不到。
虽然现在都是上面指派任务，没得选，但反过来看，这相当于全国就那几个甲方，但凡想要进步的乙方领导，都在争抢项目。
僧多粥少，赵成也无可奈何。
日近黄昏，街上行人不少，大多数都是刚下班的工人，一身的疲惫哪怕隔着十几米远都清晰可见。
明年饥荒过去，日子就要慢慢好起来，这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
赵成摇了摇头，转头看路，不再关心那些路人。
他自己都还有一个大麻烦没解决。
“有了他们帮忙，应该能撑到过年，实在不行就只能求助了......”
赵成喃喃自语，努力到现在，依旧是没有希望，他基本上已经决定躺平，等着老师带飞。
没办法，关系不到位，很多事都办不了，上面也有上面的顾虑，不能看你有个工程师的名头就把项目批给你，这可是要担责任的。
相比之下，上面更倾向于有经验，有成熟团队的厂子，这才是真正的优势，喊上一百遍口号也比不过。
口号是给外人听的，本质上是信任，只要上面不够信任你，军令状订成册子也不过是废纸。
现在资源不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一切出于谨慎。
赵成对此十分理解，他自己管厂子挑组员的时候也要考试，而且在正式考试前的暗中考察更多。
但双标的本事不用教，人人天生自动点亮技能。
同样的对待落到自己身上，失落依旧少不了，一句理解可挡不住。
赵成一路上情绪都不高，走的也有些慢，天色擦黑才回到家。
吃过晚饭，拉开点电灯，屋内只剩下不间断的翻书声，杂乱不堪，若是在图书馆恐怕要被赶出去。
赵成本想着按习惯读书，消磨时间直到出现睡意，但现在习惯也不起作用。
连续几个月的压力让他精神上由内而外的疲惫，连睡眠都无法恢复。
暖色的灯光渐渐弥漫，不知不觉占据了整个屋子，赵成转头看向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墙上的时钟临近九点，但他却没有多少睡意。
“算了，真自己上手才知道难，第一关就拦住了我，年后去师傅那边求助一下，他老人家人脉广，肯定比我有办法......”
关灯之后，赵成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横梁，不住安慰着自己。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有了师父撑腰，基本不会有问题。
但是，一路努力到现在，最终结果还是要求助长辈，让他有些不甘心，哪怕安慰自己也无法消弭这份不甘。
许久过后，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叹。
“年前再想些办法吧。”
..........
“此次交流活动圆满结束，感谢......”
周三下午，赵成在食堂发表着演讲，得益于经常参加各种项目，演讲内容可谓手到擒来，只要过了过了自己心里紧张那一关，他绝对是标准的发言人。
食堂里掌声雷动，但大部分都没在看着赵成，每个人的心神都被饭桌上的菜色吸引。
红烧鸡块，扣肉，清蒸鱼......
各式好菜摆了几大桌，在场虽然都是四九城各个厂子的精英骨干，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哪怕是过年也没这待遇。
赵成在吃喝方面一点不打折扣，若不是怕影响不好，单凭食堂待遇，都能从其他厂子挖几个人
酒足饭饱，送走一行人之后，赵成看着留下的赵凯和李威，转身迎了上去。
“多谢两位帮忙，有了这些报告和功绩，我还能多撑些时间！”
赵凯摇了摇头，“都是自己人，这也是给我们厂子里工人涨涨见识，有需要随时说！”
李威没有说话，但明显也是一个意思。
赵成心中一暖，这俩人虽然是大学生，备受重用，但终究是刚入职，促成这件事不是没风险的。
世上的事，只要站队，都有风险，若是赵成最后没有成果，他们两个也没好处，白搭一份人情。
“放心，年后肯定有消息，到时候我们厂做不过来，还要你们两个援手！”
赵成笑容有些勉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为了这两个朋友，也必须接到一个计划外的项目。
赵凯和李威并没有久待，聊了几分钟就回去，赵成把两人送到轧钢厂门口，刚要回教室，就听见背后一声呼唤。
“赵工，留步，你那个水壶有首长看上了，下周就来厂里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