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还未穿透云层,林听已经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堪堪指向四点三十分,窗外仍是一片朦胧的蓝灰色,只有天际线处隐约透出一丝鱼肚白。
她侧耳倾听,身旁的余祯擎呼吸均匀绵长,显然还在熟睡。
林听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连掀开被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时,她突然想起从前,那时候要她早起简直比登天还难,余祯擎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最后总是败在她迷迷糊糊的撒娇耍赖之下。
梳洗时,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
镜中的女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却掩不住眼中的神采。
自从接下新品种的研发任务,这样的早起已经成为常态。
最初几天,她几乎是被生物钟拽着起床,整个人昏昏沉沉得像在梦游。
但现在,当指尖触碰到实验记录本冰凉的封面时,一种奇异的清醒感就会涌上心头。
林听坐在飘窗边等待闹铃响起,膝盖上摊开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晨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带着露水的气息。
她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数据采集就像捕捉晨露,稍纵即逝。”为了确保实验结果的准确性,她必须赶在太阳完全升起前完成工作。
这些本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但每当想到那些娇嫩的新品种幼苗会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她就无法安心地待在实验室里等报告。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虽然睡眠不足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但想到昨天发现的那株变异植株展现出的惊人特性,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期待。
她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烫金的“实验记录”四个字,这是赵前辈送她的入职礼物,他说这颜色像极了破晓时分的晨光。
闹钟终于响起,她迅速伸手按掉,回头看了眼仍在睡梦中的余祯擎。
余祯擎醒来就见着她已经醒来了,甚至已经洗漱好了,他眼神瞥到了窗台边上她的笔记。
他笑了笑:“起这么早?”
“嗯,应该是养成生物钟了,我现在总算能感受到你习惯早起的那种感觉了。”林听笑着说。
余祯擎打开房间灯光,他说了句:“越来越厉害了。”
林听走出房间,她去准备东西,一点也不谦虚地回:“那是。”
林听虽然起得早,但找东西准备材料各种,这会余祯擎已经在玄关处等她了。
她背着包走到门口,正当他以为可以出门的时候,林听‘呀’的一声,“我忘记拿耳机了。”
余祯擎知道她专注的时候需要听歌,虽然他一点都不理解,但选择尊重。
直到坐在车上,林听也没有和他说话,反而是在看昨天的实验数据。
余祯擎笑着问她:“困不困?”
她摇摇头,“不困呀,我这几天起得早,中午都会午睡的。”
“嗯,见着你这么努力,我都自愧不如了。”他逗着她说。
林听听出来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少来。”
其实他说的是真的,他觉得要是林听坐在他这个位置,不会比她差,她总是能把什么事情都做得好。
私底下嘻嘻哈哈,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回家之后不是惹他就是各种整他,当然他也乐在其中。
但只有切换到工作状态,她几乎是大杀四方,就连他,她有时候都能忘记。
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欣慰的,以前她是死活都不愿早起,现在为了工作四点都不在话下。
“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余祯擎牵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不时亲一亲。
林听去的那地方离研究所有点远,但离公司总部不算远。
那一块地是余祯擎太爷爷留下来的,现在被炒起来了,地皮价格翻了不知多少倍,好几次余父都想售卖,充公司内部资金,但都望而却步。
那一块土地肥沃,种出来的东西都长得茁壮饱满,甚至风水先生说过一句话,要想公司持续高速发展,那一块地不建议商业化。
话点到为止,他们都明白,那一块地是禾源的宝。
“我没有很想吃的,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林听托着下巴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瘦了?”余祯擎盯着她的侧脸看,发出这样的一句感慨。
林听笑出声:“你看走眼了,哪有呀,我称了体重依旧没变。”
“还是得多吃点。”他好不容易多养了点儿肉出来,要是没了,那可不行。
林听和他分享自己的想法,“知道,我最近最大感受就是,像是回到了高三的时候。”
“高三?”
“对呀,很累很充实。”她一生中备考最辛苦的应该也是高三,以她的成绩去清北不是问题,但她想学农。
她还获得了保研的机会。
余祯擎看着她这段时间,确实乐在其中,他心里也开心。
他的关注点总是很出奇,“所有,没时间管我了?”
林听笑出声,她抿着嘴不说话,嗔了他一眼。
“小心眼,余总,你这样可不男人。”
余祯擎没想真的声讨她,这段时间,他比谁都清楚她有多拼命。
只是偶尔,他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想方设法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大概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担心被忽视。
“晚上带你去吃饭。”他语气轻松,目光却细细描摹着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
“好呀。”林听应得干脆,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是说很久没去会所玩了?去吗?带你去。”余祯擎还是觉得要劳逸结合,不想她绷得太紧。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可以,不过我们要早点回家哦。” 她歪着头,发丝从耳后滑落,说出来的温婉和漂亮动人。
若是从前,她定会欢呼雀跃,可现在,心里盘算的却是明天要提交的实验报告。
毕竟她想在工作上创出一番作为,她家余总这么优秀,她自然是不能太差。
万一。
万一以后别人谈论起来,说的是,啊那就是余祯擎的女朋友啊……
这个执念像一粒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要的是当人们提起余祯擎时,也会想起林听这个名字代表的专业与成就。
这样,她才有底气站在他身边。
“嗯。”余祯擎的应答打断了她的思绪。
正合他意,他本就不热衷这些场所,只是见不得她整日泡在实验室里,连眼下都熬出了淡淡的青影。
车内,余祯擎将她往怀里带。
林听今天素着一张脸,皮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通透。
她自然地贴了贴他的脸颊,嘴唇相触的瞬间,熟悉的温度让两人都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默契向来如此,他揉了揉怀中女人的头发,像在哄小猫一样。
他情不自禁又亲了以一口:“工作别太辛苦,多偷点懒。”
这句话换来林听在他腹肌上不轻不重的一拧。余祯擎哭笑不得,却甘之如饴。幸好隔板将后座隔绝成私密的空间,否则以林听薄如蝉翼的脸皮,断不会在旁人面前与他这般亲昵。
充电完毕。
下车时,林听像只充满电的小动物,朝他挥挥手便小跑着离开。
余祯擎望着她挺直的背影,没来由地想起她熬夜看文献时倔强的侧脸。
虽然她不说,但他清楚。
他的小姑娘,正在用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一步一步走向他所在的高度。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烫,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而他能做的就是支持她,不时给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任何帮助,只要他能够做到,他都在所不惜。
短短半年,她的变化很大,不论是对待感情还是对待工作。
只是,她的这些成长他是心疼的,他希望她能够更多地依靠他,不想她那么累。
整个像个毛头刺猬一样,各种转,但又开心,因为她总要经历这些,才会明白一些道理。
他承认,自己也是矛盾的个体。
在林听面前,他觉得自己能够保持这样的理智属实不易了。
现在,圈内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并且感情稳定。
这些消息都是他不经意间流传出去的,他怕她没有安全感,像上次那个欠收拾的孙世璋一家人就是例子。
当然,也满足了他内心。
中午。
余祯擎正埋首于文件中,忽然听见门边传来窸窣的动静。
他抬眼望去,只见门缝里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林听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狡黠地望着他。
“下班了?”他放下钢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嗯哼,来蹭饭来了。”林听推门而入,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衬得肤色格外白皙,低盘着一个丸子,说不上来的清冷,五官上给人的视觉冲击是震惊的,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是这样。
她喜欢穿各种衬衫和包臀裙,各种A字裙,要是实验不方便就穿各种牛仔裤,妥妥的‘老钱风’,穿在她身上松弛,漂亮动人。
余祯擎合上文件,起身时顺手解开了西装最上面的那颗纽扣。
他朝她走去,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在林听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林听觉得谈了个位高的男朋友也挺好的,即使他们在公司里甜蜜也不会有人看到,因为余祯擎坐的都是专梯,用的都是单独的包厢,这一点特别地好。
饭桌上,林听开始为下文做铺垫
林听小口啜饮着柠檬水,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总,”她用叉子轻轻敲了敲杯沿,“你自己算算时间,你多久没和我约会了?”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委屈。
余祯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对他来说,一年365天都没有周末的概念,日程表上永远排满了会议和应酬。
他给她夹了一块牛肉,“这周末陪你。” 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半天?一天?” 林听歪着头追问,筷子无意识地在碗里画着圈。
他说:“两天。”
!!!她差点被水呛到。
“太多了吧,真的假的?”
“真的,我让助理把周末的安排往后推了。”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要是她不说,他这一周也会陪她的。
林听狡黠地眯起眼睛,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她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直到余祯擎被她看得耳尖发烫。
“那两天的时间都属于你。” 他无奈地补充道,声音里满是纵容。
林听终于亮出底牌,“那你和我回澳都吧,反正云港,我好久没回去了。”虽然她爸妈也不在家,爸妈在海城。
不过,外公外婆在家呀,哥哥姐姐们也在。
她没有提前和他说,其实是外公外婆想要见他。
说来,她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一想到要把他带回家,介绍给外公外婆认识,心里就忍不住冒粉红色的泡泡。
余祯擎明显怔了几秒,随即低笑出声:“好。”
反正都听她的。
澳都到云港不远,就当去呼吸澳都的空气了。
林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决定了的事情和人,她都会用心去对待。
她不知道别人付出真心是怎么样的,反正她就是想要自己最亲密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并且支持他们。
爱的时候就热烈地爱,这是她从初中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到了周四晚上。
余祯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通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海外分公司突发的危机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原本计划好的澳都之行就这样泡汤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如死灰,那边事务紧急,他不得不去。
四点三十二分收到消息,五点整他就拨通了林听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电话很快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她清亮的声音:
【怎么啦,余总。】
【想你了。】他脱口而出,这三个字比想象中更沉甸甸地坠在舌尖。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转动的轻响,他能想象她此刻坐在实验室里,白大褂下露出纤细脚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