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只留苏霁、苏桁逸父子二人给太子殿下作陪,其余苏家人去往偏厅。
苏策安亦在其中,这并非是他第一回见到太子殿下,可对比起上一回,也就是在昨日的谢恩宴上见到的太子殿下,他总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尚是年幼,他对一切好奇的事情喜欢刨根究底,自己垂着脑子一脸肃然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
——哦,少了苏郎中,有苏郎中在,太子殿下瞧着便不会如方才那般冷漠。
苏珩叙坐于他身侧,听到他发出恍然大悟的“哦”的一声,挑眉问道:“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苏策安如实回答道:“叔父,我是在想,太子殿下今日瞧着颇为严肃。”
“太子殿下素来生性冷淡些。”苏珩叙端起茶盏喝一口,似自语似教导:“心冷之人才坐得住高位。”
苏策安听得迷迷糊糊,好像有点懂了,但又不是完全懂,“哦,可是太子殿下同苏郎中一起时,太子殿下不冷淡。”
“苏副使是未来太子妃,她是例外。”提起苏副使,苏珩叙突然想起什么,左右望了一圈,没瞧见他大哥的侍从尘述。
尘述刚才急急忙忙唤了府中的轻功高手,不知大哥是吩咐了他们什么事。
他猜着,许是与苏副使有关。
大哥这两日特别奇怪,之前说苏副使像一位故人,见了苏副使后,又仿佛不曾说过这句话,在他的面前绝口不提苏副使。
苏策安没有注意到自家叔父的异样,满心想着太子殿下与苏郎中之间的关系,终于又是恍然大悟:“哦,就同爹爹娘亲一样。”
苏珩叙无奈地瞥他一眼,这小屁孩,琢磨大半天就琢磨出个众所周知的结论来。
偏厅这边时而叽叽喳喳,正厅的氛围却是全然相反,空气已是凝结。
虽在苏副统领府中,但谢景昭仍是坐于主位,右侧依次是苏霁、苏桁逸父子二人。
苏桁逸本以为太子殿下会支开自己,可并没有,直至此刻,听完太子的话,他才知太子此番前来,是因何事。
他难以冷静,垂于身侧的手无意识轻颤。
谢景昭俊美的脸庞上无甚情绪,将来意说明,他平静道:“苏副统领,苏大将军,希望此事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
苏霁万分庆幸自己先一步受伤,且伤得不轻,才得以有理由留在京城内,否则,以皇帝打算,苏家只留策安一人在京,那他们将终日不得安心,时时刻刻慌张策安的安危。
苏桁逸站在他的侧后方,并未出声,但苏霁能清楚感受到他情绪波动。
苏霁不动声色,朝太子的方向作揖,语气郑重道:“殿下言重了,皇上为苏家操心,恐末将一人留京孤独,特地再留下孙儿策安陪伴,末将万分感激。”
“苏副统领有此想法,孤甚是心安。”谢景昭视线挪向苏桁逸,显然后者仍未回神。
谢景昭收回视线,继而起身,淡声道:“苏副统领好生休养,今日匆忙未备好礼,他日,孤再来探望。”
苏霁垂首,恭敬道:“末将恭送太子殿下。”
苏桁逸似才回神,立即行礼,跟着道:“末将恭送太子殿下。”
送太子离开府中,直至那辆太子府的马车渐渐远去,苏桁逸整个人恍恍惚惚,脑子混乱,无法冷静,“爹——”
“进府说。”苏霁及时出声打断,面色沉重。
听到太子殿下离去,原先于偏厅内的苏家人便陆续回到正厅这边。
苏珩叙察觉自家大哥神色难看,快步上前几步,忧心问道:“大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前来?”
苏桁逸无法出声回答,目光落在他的儿子苏策安身上。
许是发现自家爹爹情绪不对,苏策安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腿,仰头问道:“爹爹,怎么啦?”
苏桁逸蹲下身,将他搂进怀中,闭着眼冷静情绪。
眼下,爹与策安必定无法擅自离京了。
如此也好,战场无情,策安尚年幼,待在京城中,总比待在环境艰苦的边疆更安全些。
苏策安乖巧地一动不动,两只手努力地张到最大,抱住他爹爹的身子。
苏珩叙看了看自家大哥的反应,再望向他爹苏霁,刹那间,脑子里冒出一个答案。
他不敢置信,轻声问:“爹,皇上有意让您与策安一同留在京城?”
皇帝命苏家镇守边疆,他们一家共进退,是以,他们从不觉得有何艰难。
而今却要被拆散,日后再见面团聚,恐是难上加难。
苏霁沉默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
苏策安被他爹抱在怀里,但将叔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祖父反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眶顿时一红,闷着声道:“爹爹,策安想跟着爹爹娘亲,不想同爹爹娘亲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