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埋自己,那肯定是埋得不好,也埋不了多厚。古得金勉强把大半个身子埋进去,就把水壶里的水全倒在外套上,然后往头上一蒙。为了能喘气,他还把水壶竖在脑袋旁边,撑出一小点空间。
罗竖被古得金压在身下,土才埋到一半,他就已经动弹不得了。古得金和泥土的重量,压得他连说话都费劲,每呼吸一下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干脆他就不说话了。
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还能听到外面吓人的燃烧声。慢慢地,他闻到的空气越来越暖和,那泥土也变得越来越暖和,不知不觉的,他就没了意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淮山和野薯还没烤熟呢,石宽已经吃了四个牛坨果,还有八个野芭蕉。这野芭蕉果可甜了,就是籽太多,基本就是籽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东西。要是用舌头慢慢把那一层舔出来吃,那大半天可能都吃不完一个,所以基本都是连籽一起吞进肚子的。
石宽正准备剥第九个吃,巡火路的人就跑回来了,慌里慌张的,老远就喊:
“不好啦,那边木头滚下山起火,烧起来了,罗老师和古得金两人没上来,怕是被困住了。”
石宽的脑袋“嗡”的一声,罗竖可是他叫来的,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回去跟高枫和小东北交代啊。他把那野芭蕉一扔,就往前跑。
“那你们还跑回来,怎么不救人。”
那些巡火路的人赶紧把石宽拦住,大声喊:
“现在火正大,又是上山火,逃都来不及了,怎么救啊?你要跑去啊,不能去,太危险了。”
“从这边走,下到山底看看。”
牯牛强比石宽更加急,他已经从另一头往山下跑去了。他爹也没跟着回来,他能不急吗?以前他和他爹水火不容,恨不得把他爹赶出家门,这几年他爹变了,不仅指导他们种田,还帮建起了一排房子。现在他爹遇到危险了,他不能坐视不管啊。
实际上有火越过了隔离带,那也必须尽快再砍一条隔离带出来,所以大家也纷纷跟着牯牛强跑下山。这边没有山火燃烧到,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
这种上山火,避开火头跑到后方去,那就比较容易隔离。只要不是吹乱风,一般后面的火也不会超过山沟。
他们跑下去,看到火烧过的地方,直接把那些腐叶扒开,防止死灰复燃就可以。要是遇到明火不是很大的,那就砍树枝扑灭。要砍隔离带的地方,还是很少的。
也就半个多小时,火就已经基本被他们控制住。他们赶紧沿着被火烧过,钻进了还到处冒着白烟的树林里,往上寻找。
许多人的手脚都被烫的起泡了,终于寻找到了那一处不高的土堆前。
石宽看到了古得金的外套,上面压着几条烧断下来的树枝,他觉得凶多吉少了,痛声大喊:
“古老头,罗竖,你们在吗?回答我啊?”
牯牛强不顾身边到处都还有被烧过的炭头,飞奔过去,扯开的那件外套,那水壶立刻就滚下山坡,同时也露出了古得金那冒着热气的脑袋。
石宽和众人也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看到古得金眼睛睁开着,脸肿肿的,就像快被煮熟的猪肉,他知道人肯定已经死了。
牯牛强也知道他爹已经死了,一边哭嚎,一边扒开那发热的泥土。
石宽和众人就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脑子里想过会出人命,真正看到古得金死在眼前了,他们还是很难以接受的。
土埋得不是很厚,特别是上半身,扒了几下就全露出来了。等到牯牛强把古得金扯出来,他们才发现古得金的身下还躺着奄奄一息的罗竖。
罗竖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身上的古得金一挪开,他就悠悠转醒,半睁着眼睛,虚弱的喊:
“古叔,我们得救了。”
罗竖还不知道古得金为了救他,已经死去了。
见罗竖还活着,石宽也从悲伤中醒过来,急忙蹲一下,解开了那个和古得金交换的竹筒,对着罗竖那干枯的嘴唇就灌下去。
“罗竖,得救了,你得救了。”
古得金是被那上面的火烫死的,罗竖在古得金身下,虽然也比较烫,但有了一个人隔着,并没有太大的事。大火在树腰上烧,地面还是残留有空气的,加上一水壶的水倒在那衣服上,所以他也并不太缺氧。这会喝了几口冷水,人恢复的更加多了。
“多谢各位救命之恩,走吧,这里还冒着烟,并不安全。”
罗竖要自己站起来走,可身体还比较弱,根本无法自己下山。石宽连忙把人扶住,说道:
“别说话了,离开这再感谢。”
也就在这时,罗竖看到了旁边脑袋已经垂下,嘴巴微张,躺在牯牛强怀里的古得金,他惊慌的叫了两句:
“古叔,古叔,我是罗竖,我是罗竖啊。”
古得金没有回答,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他就明白人已经死了。古得金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他心里那种复杂的情感立刻涌出来,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古叔,古叔,你说话啊,你让我一直跟着你的,我跟着你,你却走了,是我害了你呀。古叔,是我罗竖……”
罗竖也是刚刚醒来的,这会这么激动,急火攻心,一口气接不上,又晕了过去。
旁边一条被烧断的树枝“啪”的一声掉下来,罗竖只是晕并没有死,大家也就没有把他摇醒,七手八脚的把人抬下山沟,又砍了树枝做担架,从另一边没有被烧的山爬上了山头。
其他村寨的村民看到俩人躺在了担架上,唏嘘不已。现在山火总体上已经被控制了,就让他们先把人抬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牯牛强一直嚎啕大哭,任凭谁劝也无法停止,他也不和任何人说话。
罗竖没多久就自己醒来了,这回他倒没有激动的大喊大叫。牯牛强哭,他也跟着哭,只不过是默默的,任由眼泪不断的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