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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第二天,惯例是要开朝会的。

天还没亮,朝臣们在宫门前聚集,纷纷下马,步行入宫。

宫门前,挂着公主府标识的马车,停靠在边上,不声不响,只掀起了车帘,让人看见里面端坐的长公主。

朝臣们边往里走,心里边打鼓。

这是谁家又招惹了韩公子,惹得长公主要闹到宫里来?

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这样的人家,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也不知今日又会闹出什么动静。

开完朝会,京官们三三两两地出宫去各自府衙。

出来的时候,长公主还坐在马车上,看起来都没换过姿势。

他们空出一只眼睛,竖起一只耳朵,留心长公主那边的动静。

在朝臣散得差不多的时候,长公主她动了。

下了马车,直奔政事堂。

昂首挺胸迈大步,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人。

看得人心惊胆战。

以为这是政事堂的哪位得罪了长公主却不知。

在政事堂服侍的文吏一见长公主驾到,立刻迎上前去。

正想问长公主来政事堂来找谁,却听长公主先开了口。

“劳烦替我搬把凳子过来,放门口就行。”

小文吏不知所措地看着长公主,却听里面的裴相道:“照长公主说的去做就是。”

他叫了人,麻利地从里面搬了圈椅出来。

长公主谢过他们,端庄地坐下。

她的婢女撑起伞,站在身后。

谁都不知道长公主今日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圣上以为妹妹进宫是有什么大事,特地早早下朝等着。

结果左等右等,谭仕亮却过来告诉他。

“长公主在政事堂门前坐着呢。”

圣上一愣,以为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不愿自己为难,赶紧摆驾前往政事堂,给妹妹撑腰去了。

人刚到,就被妹妹给轰了回来。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找裴相说说话。”

“只裴相事多,我不忍打扰,且在外头等着他有闲了就是。”

“三哥你快回去吧,没事的。”

圣上不放心,再三叮嘱长公主如果有什么需要,务必去找自己。

走到半道上,圣上实在不放心,主要是好奇,又折返回来。

这次不是找妹妹,而是直接进了政事堂去找他的美人宰辅。

“文运啊,你和幼猊之间,到底起了什么龃龉?同朕说说,朕给你们说和说和。”

圣上拉着裴文运的手,语重心长。

“你也知道,朕一母同胞的手足,如今只剩幼猊一个。只盼着她万事顺心。若是幼猊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看在朕的面子上,也让一让。”

裴文运默不作声地抽回自己的手,叹了一声。

“此事只怕臣让不了。”

裴相过于诚实,反倒让圣上哑口无言。

“多大的事儿?你都不肯让一下?”

“恐怕长公主来找臣,是为了韩公子的婚事。”

圣上有了一个大胆却不确定的猜测。

“和萧萧?”

裴文运两手拢在袖子里,望着政事堂的房梁。

“怕是如此了。”

总不能是和他儿子吧?

圣上咂吧了下嘴。

“你怎么知道的?幼猊还没跟你说是什么事呢。”

“陛下可还记得,春狩时,韩公子深夜与臣女私会?”

圣上恍然大悟,旋即哈哈大笑。

“幼猊这是被那小子给缠得没法子,心软点了头吧。”

“这事的确让不得,朕也插不上手。你们自行解决吧。”

圣上大笑着从政事堂出来,特地到长公主面前,拍了拍她的手。

“这亲事想要,可不容易。幼猊,好生努力。”

长公主板着脸。

“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事。”

这是赌上她此生所有尊严的背水一战。

圣上大笑着离开,迫不及待地去找邬皇后,和她分享新鲜出炉的八卦。

邬皇后将自己手上刚批完的奏疏,堆放到最上面。

“此事幼猊必能成功。”

本以为妹妹会在裴相那里碰一鼻子灰的圣上百思不得其解。

“皇后为何如此说?”

邬皇后长出一口气,起来活动久坐后的僵硬身体。

“幼猊看着柔弱,实际却是个不服输的。”

“她视那个孩子如命根,这些年来的荒唐事,都是为了那个孩子所做。”

“可见其在幼猊心中的地位。”

“今日她将自己暴露在人前,已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若裴相一日不应,她便一日不肯罢休。”

邬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陛下,有道是烈女怕缠郎。反过来呢,也是一样的。”

“裴文运性格刚正,总是冷着一张脸。实际与外表不同,是个脸皮薄的。”

“陛下若是不信,妾身愿与陛下打个赌。”

“妾身赌幼猊会达成所愿。”

圣上来回想着妹妹和裴文运的性格,犹豫不决。

“皇后想赌什么?”

邬皇后侧头想了想,微微一笑。

“若是妾身赢了,圣上取消今岁秋狝可好?”

成日只想着出宫玩,把政事全都丢给裴文运和自己,这可不成。

这个赌注可谓是正好戳中圣上的死穴。

他不服气地道:“那若是朕赢了呢?”

邬皇后云淡风轻地道:“那妾身就下懿旨,给容琴个名分。”

圣上老脸一红,别说那点不服了,声音都降了下来。

“皇后啊……那个,朕……”

邬皇后微微一笑。

“陛下想宠着谁,愿意宠着谁,妾身都不会置喙。”

“陛下乃九五至尊,是天子,所言所行非妾身能干涉的。”

“妾身惟愿陛下莫要因新人,而忘了旧人。”

邬皇后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

“房承旨来妾身这里哭了好几次。宸妃那处近日也冷清不少。”

“老九正是活泼好动,需要陛下陪伴的时候。楚妃识大体,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盼着的。”

“楚为成还身负重伤,在江南赈灾。陛下就是看在楚太师为官多年,素来慎行厚道的份上,也该多去看看老九。”

邬皇后一番话,越发让这些时日围着邬容琴打转的圣上无言以对。

“皇后说的是,是朕疏忽了。”

邬皇后笑得雍容闲雅。

“妾身乃后宫之主,为嫔妃们进言,是妾身的分内事。”

圣上则想起了这几日逐渐开始多起来的弹劾,觉得自己的确该冷一冷邬容琴。

“也罢,今日朕就歇在皇后这里吧。传膳吧,你看你,都瘦了不少,可是因为惦记老三?”

邬皇后摸了摸自己明显凹下去的脸,嘴硬不肯承认。

“哪里就惦记那个没用的,不过是苦夏。”

圣上笑着戳了戳她的脸。

“朕还不知道你?好好好,是苦夏,是苦夏。”

邬皇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让余海月带些点心去政事堂。

这个时辰,裴相可没这么早离宫。

长公主怕是得在门前坐到酉时,可不能让人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