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拂云生不如死!
她守着母亲一日一夜,寒冷饥饿交加,最后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之后,金运繁把她锁入叠翠轩。
转头同蒋氏说来,“把你亲近的婆子,叫几个过去看守着。”
蒋氏满脸悲愤,抬着全是抓痕的右手,递给金运繁看来,“相公瞧瞧,大姑娘疯了,任是谁能看得住她。”
她如今对这个姑奶奶的惧怕,深入骨髓。
金运繁一屁股跌坐椅子上,满脸疲惫与无奈,“可如今有何办法,母亲去了,圣上不让扶棺出京,父亲那边,快马加鞭去了信,这会儿还不曾有个回信。”
他浑身泄气,双手捂脸。
“金家再是没有脸,事儿也得做,而今圣上容拂云一条性命,我等还能如何?”
金家上下,是恨不得金拂云立时就死了。
可圣上开口,留了性命!
纵使金蒙归来,也不敢忤逆,用那些个暴毙、急病、意外手动让金拂云消失的法子,都被堵住了。
宏安郡主,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个女儿。
蒋氏吟泣不止,想到宏安郡主没了就满心痛苦,从前风光无限的小姑子,而今成了金家上下的污点,成了全京城的笑点。
将来,她膝下的哥儿姐儿,前程何在?
不知为何,蒋氏心生悲观之心,她走到金运繁跟前,低声说道,“相公,你说父亲……,可会容得了拂云?”
金运繁一张脸蒙在双手之中,几不可见摇了摇头。
“容不得,也得容。”
蒋氏跌坐旁侧,挨着丈夫也失声哭了起来,“她闯这么大的祸事,也不知给自己与府上留些体面,莫说出这道门,就是回到溧阳,我们一家老小的头,也抬不起来。”
闹大了!
金运繁眼眸里全是红血丝,自从东窗事发之后,他几乎夜不能寐,里里外外,都要应付。
宏安郡主殁了,更让他这记在名下的儿子,躲不开,逃不了。
“娘子,你说拂云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这还用问?
蒋氏停了哭泣,低声说道,“必然是,拂云何曾想过要跟雍郡王苟且,她恨这桩亲事几乎恨到骨子里,巴不得离贺疆远一些,怎地会主动下药……”
“到底是谁,把她丢在映雪阁里?”
蒋氏摇头,“不管是谁,总归是她的仇人,相公……,妹妹再是被算计的,难不成您忘了,她跟前那该死小的丫鬟秋英,喊的可是镇国公府四少夫人啊!”
“秋英,可是被收买了?”
蒋氏摇头,“一个洒扫的三等丫鬟,能见得谁,这事儿啊,相公,必然是你妹子先想着去害人的,像上次在黄家,她用了我做筏子,差点毒杀了四少夫人——”
说到这里,蒋氏眼泪又落了下来。
“你是说,这局是拂云所设,为了坑害贺疆与裴家的四少夫人?”
蒋氏抬头,泪眼汪汪,但表情甚是笃定。
“必然如此,相公不是差人清点府内仆从,除却秋英被安王府扣住,还有何人失踪的?我料想着大有拂云的帮手。”
金拂云,瘸着腿, 自己肯定是做不了这样的事儿。
金运繁表情复杂,“忙碌起来,莫叔与我说过,可却忘了。”
提及这里,马上起身,喊了小厮,“去寻莫叔,就说我要见他。”吩咐之后,眼里全是不可思议,“问拂云,她那般疯癫不语的样子,没个说法,可娘子这话,似是提醒了我。”
“她惯来是个狠心的人,上次不顾我是她嫂子,那下了毒茶水,就是我递过去给四少夫人的。”
蒋氏提起来,都觉得无颜见人。
“妾身自己吃草药,避开茶水,可若四少夫人就死在那茶水之下,我又安能得个好?”
从那以后,蒋氏对金拂云都是远远避开。
结果,祸事还是以最让人想不到的样子,席卷金府,狂风巨浪,把蒋氏这素来温婉,少与人相争的女子,打得措手不及。
金运繁听来,手指攥成拳头,捶桌不止。
“祸害,害了母亲失了性命,害得她而今名声糜烂,金氏上下一门族亲,无一不被她拖累。”
是啊!
若能自己体面,该是多好。
可惜,悠悠转醒的金拂云早已下定决心,为母亲报仇,为自己报仇。
守着叠翠轩的白芍,看着醒来的大姑娘。
头一句话,不是嘘寒问暖,唯有追问,“大姑娘,奴那可怜的妹子,被你丢在哪里了?”
金拂云不予理会。
她眼神呆滞,看着头顶上的幔帐,面冷心冷。
未等多时,金运繁带着蒋氏、金莫,还有一干老婆子,推门而入,气势汹汹,瞧着就是来意不善。
“醒了没?”
拐过屏风,兜头就问白芍。
白芍像是个木头桩子,指着床榻上的金拂云,“姑娘醒来,但不言不语。”
金运繁冷哼一声,从宏安郡主灵前抬回来,又是两日,依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倒是死啊!
可惜,金运繁不敢说这话。
他满腹怒气,走到床榻跟前,看着床上短短几日,就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压抑着怒火,咬牙问道,“拂云,到了今日,母亲没了,父亲尚且不在跟前,拢共就我金运繁一人,与你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多年兄妹情分,今日哥哥想问你些事儿,你如实说来。”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金拂云嗓子里带着一团火,烧得她五脏俱焚,耳朵里全是轰鸣声,金运繁的话语,似乎是从遥远的海边、山谷里传来,听不真切。
未等到回应,金运繁也不管,追问起来,“秋英而今被扣在安王府,我且问你,蒙小兴呢?”
蒙小兴的名头一出,白芍忽地抬头。
她猛地走到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公子,蒙小兴……,蒙小兴在哪里?”
蒋氏跟前的婆子一把拽起白芍,“添乱作甚,容大公子问完。”
“白草……,奴的妹子——”
未语泪先流。
蒋氏差人扶住她,“莫要慌张!”
却听得金运繁继续说道,“蒙小兴是藏起来,还是被抓,拂云,你该与大哥交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