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五行的修炼方法违背天道,实力却进展神速。最初的暗五行是通过与鬼进行交易来让自己快速变强的,鬼魂是纯粹的能量体,天生就与自然联系紧密。五行师们最大的短板就是无法正常与自然进行沟通,如果有了鬼魂一般与自然的亲和度,将会极大地弥补这一弱点。
第一个暗五行是一名正常的五行师,在某一次诛杀恶鬼的行动中被瘴气侵入了身体。弥留之际,这名五行师发现自己的五行术已经突破了极限,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他将这个发现记录了下来,此人撒手人寰之后,记载着这种邪法的笔记被其他五行师发现,并按照上面的方法修炼之后实力大增,这些人就是最初一代的暗五行。
最初的暗五行们脚下的路并不好走,尽管这样做可以让实力进展飞速,但也有许多难以解决的后遗症。
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最重要的寿命问题。
就算修为再高,暗五行本身也是活人。活人在瘴气的影响之下很难活多久,以当时的法术,能撑过一个月的都算是修为极高了。而且如果没有及时拔除瘴气的话,身体会渐渐腐坏,灵魂也会渐渐扭曲。第一批暗五行们最后的下场无一不是在死后变成了厉鬼,最终被曾经的同袍们消灭。
然后就是法术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在将瘴气引导入自己身体以后,暗五行们发现他们无法再正常地使用五行术——金刚术变成了只能操纵剧毒白澒的毒甲术,钢铁一般正直的法术被扭曲成阴险恶毒的毒药;焚火术被阴寒的鬼气所浸染,成为了冰冷刺骨的寒狱术;能使万物生长的木灵术被腐蚀性极强的瘴气堕化为能够使万物凋零的枯萎术;不动如山的土崩术被死亡的气息污染,变成能够夺走生灵一切活性的石化术。
而滋润万物、以柔克刚的柔水术,在受到了鬼气能够侵染灵魂这种特质的影响之后,成为了令人恐惧的、能够操纵生灵体内鲜血的血池术。
这些光是看效果就知道肯定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扭曲法术被创造出来之后,第一代暗五行也曾质疑过其合理性,不过很快就在瘴气的影响下变得疯狂。瘴气折磨着他们的身体,污染着他们的灵魂,第一代暗五行们开始渴望战斗,渴望力量,追求毁灭一切的快感。
——就像他们一直致力消灭的恶鬼们一样。
一如某个来自西方的寓言传说——屠龙者被龙血污染,最终也变成了恶龙。
五行师们很快发现了这群异类,投入了大量精力、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绞杀,想要趁着暗五行还没有成气候之前将其消灭。可惜,他们低估了对手的狡猾,在确定自己的人数和实力尚不足以和正统五行师以及修士们抗衡之后,暗五行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同时暗中韬光养晦,慢慢积累实力,等到暗五行的实力足够推翻五行师和那些修士们的那一刻,就是向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发起挑战的时候。
天下万事合久必分,直到四百年前,朝代再次进入更迭,凡间又一次混乱不堪。这一次除了恶鬼和孽妖,经过了两百余年的积累,暗五行们也再次出现在法术界的视野之内,向五行师和修士们发起了挑战。
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岁月,暗五行已经改进了自己的法术,除了血法师之外,另外四个分支都用吸收鬼气的方法暂时压制住了瘴气的蔓延,将瘴气和五行术完美结合在了一起。虽然寿命已经无法和正常人一样,好歹也延长了许多。
至于血法师——没人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血法师并不是依靠吸收鬼气压制瘴气的,有传言说,这群恐怖的血法师们似乎和某个强大的鬼缔结了契约,以付出某种代价为前提,让那只鬼帮他们压制瘴气。
五行师们和修士们无法在与恶鬼、孽妖作战的同时应付暗五行,接连吃了许多败仗,很多修为很高的正统修士也在这场光与暗的战争中陨落——单个的修士根本就不怕与暗五行决斗,但暗五行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那些有着百年以上修为的修士们,就这样淹死在了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蝼蚁们手中。
暗五行连战连胜,一度将五行师和修士们逼到了绝路。可就在最终决战之前,血法师们却忽然集体消失——在整个暗五行的体系中,血法师是绝对的中坚力量,一些强大的血法师甚至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直接与修士进行对抗。就算无法战胜,也能用命拼得对手元气大伤。血法师们的消失让暗五行的整体实力大打折扣,五行师和修士们没了最大的威胁,立刻开始进行反扑,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剿灭了绝大多数的暗五行。
剩余的暗五行已经不足为惧,但五行师和修士们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们联手发出了通缉令,甚至雇用了不少妖界的大能,誓要将暗五行斩尽杀绝。
这场光与暗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九年,直到新朝代的建立,暗五行也彻底没了消息。
——直到商怀晚出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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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另外四个分支躲在哪里,但他们一直都有着后备力量。血法师数百年不断迁徙躲避,就是为了防止其他暗五行的追杀。”商怀晚讲述着从祖辈那里流传下来的故事,双手用力扯着衣角,“可惜,最后还是没躲过去,三年前,暗五行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商家的临时住所,然后把我们给……”
看着商怀晚有些落寞的表情,司马钰将手中的半块西瓜递了过去:“那你们为什么……会在当年的那场战斗中忽然消失啊?”
“因为商家的当代家主接到了一条密令,不准再参与那场战争,”商怀晚道了声谢,接过冰凉的西瓜吃了一口,“而且当代的家主也并不认可其余四支暗五行的作为——就算我们的法术是歪门邪道,但从本质上来说,血法师和五行师一样,都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可另外四家用血法师全族的性命作要挟,我们不得不参加那场战争。”
“你们血法师不是暗五行中战斗力顶尖的么?怎么还怕他们的威胁?”秦月皱了皱眉,这有些说不通——在那种混乱的年代中,力量就是唯一的答案,拥有力量还被威胁,血法师们完全可以不就范的。
“事情没那么简单。”商怀晚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血法师在当时已经被列入暗五行之中,早已被视为凡间的威胁。其余四支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将我们的村落地点泄露给五行师和修士们就行了,他们完全不用动手,就能借那些名门正派之手将我们剿灭。”
“……好一计借刀杀人。”秦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事情真的发展至此,血法师可能早就被灭族了。
“当代家主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假意答应和暗五行一起行动,但家主也提了一个要求——介于血法师的强大,家主将会在战争中直接对付正统修士。那一战中,血法师并未对任何一个修士和五行师下杀手,反而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同时还暗中派人故意泄露暗五行整体的行踪,让修士和五行师提前有所准备。”
“可当代的家主没想到其余四支暗五行的势力已经发展得如此壮大,就算暗中帮忙也无力回天。就在他准备找时机反了暗五行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一条密令——那条密令让我们立刻离开战场,不得再参与双方的争斗,否则就让血法师彻底消失。”商怀晚轻轻叹了口气——血法师从头到尾都生存在夹缝之中,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怀疑,血池术究竟有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两害相权取其轻,背叛了暗五行或许还能够逃跑,就算村子散了,好歹也能留下几个后人。但如果违背了那条密令,所有血法师将会顷刻暴毙,一点生机都不会有。”
“……那条密令是谁给你们的?”秦月双眉紧皱——听商怀晚的讲述,在血法师的背后好像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势力。
这个势力甚至能够直接操纵血法师们的生死。
“那条密令是……”
“是我给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商怀晚的话,接着院墙角落的树枝和石子忽然飘到了半空,慢慢拼成了一副骨架的样子。随后,一个虚影在骨架上慢慢显现。
“舒芊姐?!”司马钰看着现形的女鬼,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秦月看向了舒芊——自从南风镇事件以后,她一直都在提防着百鬼众的人。尽管现在双方私下里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但她并不信任这些暗中行动的鬼。
“我不需要偷听,因为血法师们的力量来源,就是百鬼众的第二席,食灵鬼拓跋柔。”舒芊走到了凉亭中,周围空气的温度瞬间下降了许多,好像连炎炎的夏日都在避让着这个强大的女鬼。
这下不光是司马钰和秦月,连商怀晚都愣住了:“你怎么会知道……鬼尊大人的名讳?!”
舒芊心说我当然知道,你家的鬼尊大人可是老娘的小迷妹——不过她并没有将这种没必要说的事情说出来:“另外的暗五行是怎么样的我不了解,但你们家血法师们使用的、能够不必接触对方身体,就能将自身的法力与对方融合的特殊鬼术,正是来自于拓跋柔那丫头。”
哪怕在整个鬼界之中,拓跋柔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一些有着特殊灵纹的鬼可以拥有超乎常理的力量,比如温清海的读心术和修桦的帝王术,又或者是梁平的鬼门术。这些特殊的鬼术无法学习,只有拥有特殊灵纹的鬼才能拥有和使用——说白了就是天生的,和技术无关,纯粹就是天赋。
拓跋柔的特殊鬼术就是能够无视实力差距操纵对方的灵体,区别只有时间长短而已。对于一般的生灵,拓跋柔可以完全与对方的灵体融合,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哪怕是强大如法圣,也至少能操纵对方的灵体十二个时辰。
这个时间的长短是由对方的反抗能力决定的——目标的修为越高,反抗能力就越强,她自身的鬼气消耗得也就越快,能够操纵的时间就越短。但只要拓跋柔愿意,在她的鬼气耗尽之前,操纵任何灵体都易如反掌。
“当时你们那场可笑的争斗影响到了鬼头大人的一些计划,鬼头大人想要尽快结束那场闹剧。一开始是打算让我把你们全都处理掉的,不过拓跋柔说,这样有可能会暴露百鬼众,就让我给你们的家主送了消息,让你们尽快从中抽身。当时的妖界已经开始介入,而且鬼头大人留着侍仙阁还有用,不想让他们那么快毁灭。再加上当时暗五行中四成的力量都来自于血法师,只要让你们离开,暗五行自然就会被击溃。”
说着,舒芊走向了商怀晚。秦月想挡在她们之间,却被地下破土而出的鬼手扯住了双腿动弹不得。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否则她早就死了。”舒芊走到商怀晚的身后,撩起了她后脑处的头发——发根下的头皮上,一个凶恶的鬼脸赫然出现,“这就是血法师的力量之源,【食灵咒】,这是拓跋柔的鬼咒,也是一种契约,可以让商家人在压制瘴气的同时,还能共享部分拓跋柔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代价就是,你们死后无法进入轮回,灵魂将成为食灵鬼的粮食——这也是为何鬼界也无法查到血法师信息的原因,因为你们死去之后并不会通过鬼界。”
食灵咒像纹身一样附着在三魂中“天魂”所在的位置,一旦血法师身死,他们的灵魂就会立刻从天魂开始被诅咒吞食。
“还有,我不是来偷听的。”舒芊打了个响指,抓住秦月双腿的鬼手立刻消失不见,她看着商怀晚,有些释然地说道,“在你来的那天,我就从你身上察觉到了拓跋柔的气息,还以为是她附在你身上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看到食灵鬼的囚徒们。”
“有一说一,你们血法师还真是够顽强的,居然能一直存续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