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懈下来之后,精神终于到达极限的亚伦斯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虽然身体上的损伤都已经完全修复了,但他经受的那些痛苦却并不会轻易消失。
“……先生,我们回家吧。”
——而在这之前,他又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难呢?
回到了地面的墨千云没有再看那仍在燃烧的牢狱,而是温柔地将失去意识的亚伦斯搀扶了起来,一步步地向着学院的外面走了过去。
就算那苍蓝的长发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和长短,墨千云的身上依然散发着温暖的微光。
而那些一直都没有逃离的观众,此时则是全都默默地站在原地,神色肃穆地注视起了那正在缓缓离去的两人。
——跨越了生死与苦难才奇迹般重逢的两人,无论善恶都应获得他人的尊重。
“……抱歉,让你们受苦了。”
当两人慢慢地走出了学院的大门后,身着黑袍的两位修女便突兀地从天而降,落在了她们的面前。
“咱不会说没出手帮忙是因为自己也有苦衷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所以如果要怨恨的话,就——”
“没关系的……雅音老师,我们先回家吧。”
经历了生死之别后,墨千云的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迷茫——而她现在也能够理解那些仍然受制于命运的人了。
不过此时的她唯一在意的,就只是正靠在她肩头平静安眠的爱人了。
“现在就先好好休息吧,先生。”
……
——亚伦斯知道自己正在睡觉。
因为他的意识此时正在在一个仿佛牢狱一样的狭小房间中,与一团漆黑的影子面对面对坐在虚幻的方桌两侧。
【……你本不该诞生的。】
影子的声音十分微弱,听上去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消失一样。
而亚伦斯就只是不以为然地凝望着影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它说出的话。
【你拥有着修正或扭曲世界秩序的能力……若是生在混乱的时代,你或许可以成为拯救人类的救世主。】
“所以呢?”
【而你却出生在和平的世界中……变成了文明与秩序的潜在威胁。】
——就只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亚伦斯便受到了星球的诅咒。
其他的人类会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恶意,而完全不知受到了星球诅咒的他,也在纠缠的恶意中不断地经受着挫折和失败。
【除非你因欲望堕落或是屈服于苦难,否则你的命运只会一直被诅咒纠缠……但你为何始终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要问我为什么啊。”
听到这个疑问后,亚伦斯那虚幻飘摇的身体晃动了几下,然后便露出了无畏又不屑的笑容。
“你们但凡让我体会过一次成功的感觉,我可能就会心满意足地选择放弃了吧——可惜,我这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因为亚伦斯就只是个有些固执的普通人而已,所以他才执拗地一路坚持到了现在。
而始终不愿放弃的他,也确实等到了一个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愚蠢……既然你拒绝了最善的平稳终结,那就在未知的命运中受尽痛苦、永远徘徊吧。】
这个时候,影子似乎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身体,明显地出现了碎裂和崩溃。
但它直到最后也依然还在诅咒着亚伦斯……期望着他在已经改写的未来中,迎来更加悲惨的结局。
——但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或许吧。”
改写命运、扭曲现实、捏造概念的力量,确实有可能让他最终成为人类之敌……但他却并不在意自己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
“不过无论怎样,也还是有人会陪在我的身边啊。”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
“已经三天了啊……嗯,咱估计小家伙差不多该醒了。”
熟悉的公寓卧室内,煌雅音在稍微检查了一下仍在熟睡的亚伦斯的身体后,便向着坐在一边的墨千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而那位恢复了干练黑色短发的女剑客,则是始终爱不释手地抱着那把交缠黑金双色纹路的长刀,就好像是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宝物一样。
“喔,你竟然这么喜欢那把刀啊。”
“是的,因为这是先生亲手交给在下的定情信物。”
“哎呀……小家伙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大叫着‘还不够’然后立刻再送你些其他东西吧。”
不会再用任何理由遮掩本心的墨千云,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诉说自己的爱意了。
而发觉了这一变化的煌雅音,也不禁露出了如同母亲一般的慈祥微笑。
墨千云已经知晓了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也找到了只属于自己的答案——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获得了独一无二的回报,并且彻底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不过嘛,这些事其实并不只是奇迹般的巧合……在他醒来之前,咱就帮你解答一下心中的疑问吧。”
很多问题确实还没有解释清楚——所以墨千云其实也十分好奇,亚伦斯身上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不过当两人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之后,她们便立刻看到了正一脸恼怒表情抽着细支香烟的夜枭。
“真好,全他妈乱套了!所有的未来分枝全被砸了个稀烂,我现在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些高位存在干涉现实的时候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下面的人吗!”
煌雅音和墨千云当然都很清楚夜枭在说什么……毕竟让一个人类死而复生这种事,只有使用了足以被称为“神明”的高等权能才有可能做到。
“辛苦了,姐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那种规格的存在,不亲临现场的话,可没办法在这小小的星球上做那么精细的操作啊。”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骂人!我现在可是什么未来都看不见了,那我的工作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干脆直接放我休个假好不好?!”
那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破口大骂的夜枭,让煌雅音和墨千云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怜悯的苦笑。
不过还没等她们想好该怎么安抚这位对工作十分上心的优秀职员,夜枭那一直摆在桌上的,潘德摩尔发行的个人身份认证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虽然亚伦斯曾经说过这东西很像是他那个世界的手机,但这里使用的这种装置其实并没有通信的功能。
“……有联络?不对啊姐妹,咱记得这东西不应该会响啊?”
“我有不好的预感……你们两个先别说话。”
同样也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的夜枭,最终还是面色凝重地拿起了正在响铃的魔法终端,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耳边。
“您好,请问……啊!是,是,我就是——不胜惶恐。”
然而不应发生的联络刚一接通,夜枭的表情便迅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是的,是的,我明白——没有问题,我会妥善完成这个任务。另外十分感谢您的关照……什么?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好的,我知道了。”
就好像是突然接到了上司联络的新职员一样——此时的夜枭紧张得甚至都开始伸手去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了。
“好的,之后我会亲自去您那边汇报……不不!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但这件事还是之后再说吧!”
而目瞪口呆的煌雅音和墨千云,直到夜枭战战兢兢地放下了手中那根本就不该发出声音的小装置后,才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姐妹,你这是……”
“啊哈哈……可能是我刚才骂人的声音太大了,所以夫人亲自联络了我……还说之后会帮我换个轻松一点的岗位,顺便帮我涨薪和安排休假……”
表情僵硬地说出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夜枭突然对着还没理解事态的墨千云打了个响指。
随后,一股令人熟悉的苍蓝之焰便从她的指尖凭空冒出,在三人的面前摇曳了起来。
“另外后辈……夫人刚才还把这个也给了我……还让我在这段时间教你怎么运用它。”
“啊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咱选中的姐妹啊!竟然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祝福……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这不是比之前更麻烦了吗!啊混蛋……我当时为什么要上你的当啊!”
虽然开始和煌雅音斗嘴的夜枭看上去已是一脸愁容,但墨千云却目不转睛地注视起了那朵美丽的苍蓝火焰。
——因为那就是彻底燃尽了既定的命运,让她得以重获新生的祝福与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