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感觉到深深的危机。
皇上一旦离开京城,就是她的死期。
太子不会放过青连和她。
生死对她来说不算大事,可她有孩子,身为母亲,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以身试险。
这件事还需同凤姑姑商量。
薛家事了,凤药恢复了自由行动。
杏子找到她将太子那日来太医院之事详细讲了一遍。
“姑姑,我该怎么回答他?”
“回答不回答并不重要,太子对你起了杀念,回答什么都没用。”
“马上走!”凤药当机立断,“越快越好。”
“这样急?”
“李慎为人阴狠,不按常理做事,不得不防,我又不能派侍卫贴身跟着你,听姑姑的话,马上走。”
“那我躲出京城?青连会有危险吗?”
凤药摇摇头,“不够安全,倒不如你去寻徐棠,那里山高路远,他手再长也伸不到别国去,再说徐棠恐怕也需要人手。”
“他不会对青连怎么样。”凤药不忍心说破——青连已是废人,一心求死,落到李慎手中,也没用。
杏子想想,这里的确没什么可留恋。
听说暹罗国毒药颇多,许多巫医擅制毒,她一直很有兴趣,听凤药之言,便答应下来。
凤药给徐棠修书一封,信件肯定比杏子先到,杏子到达暹罗徐棠就能安排好一切。
……
杏子满腹心事回到家,进门便闻到重重的线香气味。
便知晓青连又在牌位前待了一天。
家中的佣人都轻手轻脚,说话也用耳语。
气氛压抑得仿佛结了冰。
杏子叹口气来到供奉牌位的地方,青连背对门跪在牌位前,一动不动。
“青连,薛家男丁能留在京中的,只有你。”
“那么多女眷还等着你想办法,待风声松些,能救出几个救几个,最少素夏总得想办法捞出来吧?”
“这些现实问题都得有人解决啊。”
“你呢?”青连半晌问了一句。
“什么我?”
“你与素夏要好,有没有好办法救她出来?”
杏子走到他身边蹲下,一只手掰住他的肩膀,将他身体掰向自己。
“看着我。振作点精神,就算跪死,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我有事同你商量。”
青连却如木偶,一松手又将头转回,看着眼前一排灵位。
“今天李慎来找我,薛家出这么大的事,他不信圣旨所列罪项,非追问我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青连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给任何意见。
“青连?”杏子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从出事开始,她一直都在想办法,包括出银子,求人,到最后的收尸,入殓。
她的精神绷得像根拉到极限的弦,声音也高亢起来。
“他用孩子来威胁我,现在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漫长的沉默。
青连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我母亲那条腿跛着的,走不到北边,天就会变冷,她走不到地方的。”
“如果她有个好腿,是不是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那条腿疼起来,需得保暖,还要吸止痛草药。”
“不知她会死在哪里?族中之人会管她吗?他们是不是都在恨我和青云?”
他干巴巴地诉说着自己对母亲的担心。
“青连呐,我求你听听我说话吧。”杏子疲惫地大喊着。
“孩子不止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也是薛家的骨血。”
青连奇怪地看她一眼,“孩子不都立在你的户上了么?”
“族中所有人都受到了惩罚,你提前出户,逃过一劫,还有什么不满的?”
“连素夏的孩子都被流放,山儿和宝珠全须全尾保住性命。真不知族里人在路上会对母亲说出什么话来。”
他是在谴责她?
杏子死了心,现在的青连早不是她从前恋慕崇拜的翩翩佳公子。
他是一个没了心力,灯干油尽的落魄中年男人。
“青连,这房子留给你,孩子我带走。你……自己多保重吧。”
青连跪在屋内,连衣角也没动一下。
……
杏子用最快速度连夜收拾东西,向皇上请辞。
她能干干净净从薛家一事中抽身,本就是凤药运作,皇帝手下留情,听说她想走,皇上反而舒口气,马上允准。
杏子从宫中出来上了马车即刻启程向暹罗而去。
来送行的只有凤药一人。
恰值黄昏,日落西山,风急云稀,凤药为杏子斟满离别酒。
两人的裙角被风高高扬起,曾几何时,她们满怀壮志,想在这京师中做出一番独属于自己的事业。
那时的她们多么年轻,无所畏惧。
此时只有两个疲惫的女子相对无言。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会。
凤药潇洒干了杯中酒,“走吧。和胭脂一样远离此地,哪里水土不养人呢。好好保重自己,这一走没有姑姑任事都为你兜着了。”
她上前拥抱着杏子,眼泪落在彼此肩头。
两人惜别,杏子踏上南行的旅程。
越向南,气候越暖,她的心情也随着远离京师是非而慢慢开阔起来。
等与徐棠汇合,又将是一番新天地。
在京城的一场过往,已是前世。
……
杏子走得急,李慎第二日才得了消息,再追已经来不及。
且皇上在京,他不敢做太出格的事。
本来他已找好暗卫,待杏子晚归落单时,将她绑了关入王府的地牢中。
神不知鬼不觉,到时说不说,都由不得她。
幸而凤药与杏子机警速做决断,又一次逃出了生死劫难。
……
李慎算错一着,不该这样着急质问杏子。
杏子把事情告诉凤药,待逃走后,凤药找到长公主,将李慎起了疑心之事说给李珺。
“切切要袁真盯紧李慎。他既起了疑心,文书以及那边的事最好能探听清楚。”
李慎搞来的铁矿并没直接拉到目的地,而是有人接货放在中间地。
最终拉到了哪里,做了什么,时间紧迫,他又做得十分小心,并没搞清楚。
加上后来他及时停了所有行动,所有人蛰伏起来,更难查访。
皇上立他本就为平稳局势,这些事留待打仗平安归来,光明正大去查。
“他既想求个答案,就先给他个答案。”
“李瑞身后有常太宰,李嘉身后有曹家,前车之鉴,皇上也不敢立母家强大的皇子。”
“若是还不信,就问问他,为何要将他母亲囚禁起来,不过为他铺路罢了。”
“当年他母亲手中掌握的大臣可真不少,这桩往事也能同他讲讲。”
“如此一来,他定然心安。”
两人商定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