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从公寓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
“今天的事南深要是知道了,”在路过男人身侧时,梁元单手插在裤袋突然叫住她,“我和他大概连兄弟都做不成。”
言晏脚步一顿,眉目清冷,“你们十多年的情谊,哪儿那么脆弱。”
“那你呢?”
梁元侧首看向身旁停下来的女人,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那你们之间的这些年,又算什么?”
他转过身来,金色边框眼镜架在那高挺的鼻梁上更显斯文,也更显理智,“关言晏,你不会不知道,当年他选择帮良黎不过是为了确认你还活着,”所有人都清楚,只要良黎还在一天,她就一定会回来,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梁元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你更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等到今天,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让你有亲自手刃仇敌的一天。”
“所以,”女人目不斜视,连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我不也没拆穿他么。”
梁元微微怔住了。
他要演,那她就陪他演么。
“那现在,你又为什么改变主意?”
她淡淡的垂下眸,唇边撩着一抹浅淡又讽刺的弧度,“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自然没有必要再留着。”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直白,梁元皱了皱眉,“这段时间以来,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心软吗?”薄唇微微抿起,有替男人的不甘,也有替男人的不解,“人非草木,看着他和孟曼决裂,看着他为你卖命,再看着他一步步像个傀儡一样的走到今天,要说对他的报复,那这些,是不是也足够了呢?”
言晏望着宽敞的玄关,傀儡……倒是个不错的形容词。
“既然作为好兄弟,那梁律应该比谁都清楚,”她侧过脸来,“我但凡留在他身边一天,对他的伤害都会只增不减,”抬手将头发捋到身后,慢条斯理的笑,“明哲保身,才是皆大欢喜,你会这么做,不也是清楚这一点么?”
他清楚,但和她亲手了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梁元眯了眯眼,试图去窥探女人被遮掩在冷漠下的情绪,“关言晏,你还真是心狠。”
言晏笑了下,收回视线,抬脚朝门外走去,“能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又捅了他一刀的女人,”那声音凉薄又缥缈,用着大众对她最诚恳的评价,“能良善到哪里去呢。”
梁元望着女人绝情的背影,再说不出话来。
…………
回到别墅的时候,聂南深还没有回来。
她径直去了趟书房,然后才回房间冲了个澡,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离开的这几天佣人都有好好打扫,这会儿倒显得整个房间空荡得没什么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飞机上睡多了,言晏这会儿没什么困意,在房间转了一圈有些无聊,于是在床上拿起平板找了部最新的综艺打发时间。
没多会儿,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打开界面,就看到了男人发来的消息,【我今晚不回来了,记得早点休息。】
言晏看着屏幕上简短的一行字,皱了皱眉,点开男人的号码正准备拨出去,手指却在即将摁下拨出键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不算明亮的灯光在女人脸上拓出睫毛的阴影,红唇微微抿着。
半晌,手机屏幕自动熄灭,连着卧室的灯光也一并暗下,最终融入夜色的寂静。
这边,wK高层会议室外,走廊上灯光明亮。
林秘书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外正低头看着手机的男人。
“聂总,里面都在等您呢。”
聂南深看着那边迟迟没有回信的聊天界面,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个音节,“嗯。”
林秘书见他没有动作,忍不住提醒,“这个时间,夫人应该已经睡下了。”
十一点不到,在不加班的情况下确实已经过了她睡觉的时间。
“嗯。”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才转身进了会议室。
接下来有将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言晏没再见过聂南深,不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
当然,她也没有主动去找过。
只是期间一次偶然听唐唯提起,这次被靳胜林那边截停的项目直接导致wK亏损将近两百多个亿,同时也间接导致wK股市遭到重跌。
总之就是,情况不大乐观。
工作室的休息区,几名员工正在聊着天,“今天怎么感觉这栋楼的气氛不大对啊?”
“可不是,刚才我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靳总来了,”唐唯撇了撇嘴,“这会儿该是在上面和聂总会面呢。”
那人一脸惊讶,“什么情况?”
另一人也凑了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wK的员工说,靳总这是带上面的人来施压了。”
说着还指了指天花板,几人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于是很快就扯开了话题,聊着聊着就出了休息区。
无人注意的角落,女人摁停了咖啡机,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才刚转过身,就看到迎面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环境不错,”男人四处打量了一下,一套随性的卫衣搭配,更让那张年轻的脸显出更多玩世不恭的态度来,“不愧是聂太太该有的待遇。”
休息区属于开放式设计,没有门窗间隔,但距离办公区也有点距离,随着靳斐元这一出声,顿时就有不少员工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唐唯还记得上次的事,生怕他是来找麻烦,连忙上前就要拦住男人的去路,换来的却是他不温不火的一句,“我又吃不了她,聊聊天都不行?”
“你……”
“小唯。”
女人的声音自一侧响起,唐唯见她脸色如常,又想到这里是在wK大楼,就算靳斐元有不轨的心思也不敢在这里撒野,这才瞪了男人一眼,凑到言晏身边低声道,“那老师,有什么需要叫我。”
说完见女人点了点头,她才安心的走了出去。
于是整个休息区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请自来,”隔着吧台,言晏上前了两步,顺手将手里的杯子搁在上面,泠泠浅笑,“靳氏挺大的威风。”
靳斐元单手插兜走上前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那是我爸,”扯唇笑得颇有种没皮没脸的意思,“我顺路。”
“那他知道……”女人浅浅的勾着唇,刻意拉长了尾调,掀眸瞧过去,“靳少来我这儿吗?”
对上女人玩味的视线,话里的一语双关他自然也听出来了。
“有茶吗?”靳斐元一只手搭在吧台上,瞥了眼上面各种类型的饮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最近在学着我爸养养身。”
言晏看了他两秒,“白茶,喝么?”
他一挑眉,“尝尝。”
工作休息区毕竟不比茶室,有好茶但也没有专业的茶具,所以言晏只能用简单的茶壶泡了点热茶。
靳斐元看着那普通的茶壶茶杯在女人手里玩出花样,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提,“怎么样,有收获吗?”
指的自然是她去临城这一趟。
言晏专注着手里的操作,浅浅的笑,“靳少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看着女人唇角挂着的弧度,靳斐元往身后一靠,“谁知道呢,”注视着女人的表情,似笑非笑,“结果,总比希望来得更真实些。”
清澈的热水不断在杯壶之间交替,伴着袅袅升腾的烟雾。
“你前脚把我们支出了江城,后脚就带着人来抢聂总生意,”女人掀眸瞧了他一眼,笑意不达眼底,“被别人看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联手起来摆了他一道呢。”
“听上去好像是这么回事,”靳斐元佯做思考了下,低低的笑,“怎么,怕他误会?”
“聂南深要是这么好忽悠,”她饶有兴致的一笑,“靳少当初何必找上我。”
靳斐元瞧了眼她手里快泡好的茶,“就不怕我真耍你?”
“玩游戏也是讲究本钱的,”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杯盏,像是在把玩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我玩得起,就不知道靳少你,”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将那杯热茶递到男人面前,偏生那唇边弧度带出几分挑衅的意味,“野心这么大,能不能玩得起了。”
闻言,男人脸上的玩味一点点冷了下去,盯着她手里的茶迟迟没有动作。
半晌,靳斐元突然笑出了声,“关言晏,”低低微沉的声音,像是笑得不能自已,手指碰着那茶杯还烫手的杯沿,“不然怎么说,还得是你呢。”
够聪明,也够绝情。
最重要的事,她有绝对,绝对的理由立场坚定。
言晏看着他抬起那茶就一口喝了下去,俗气又干脆,和品茶这个词半点不沾边。
“这什么茶?”
“白毫。”
“味儿太淡,”靳斐元嫌弃的皱了皱眉,将杯子还给她,掀眸对上女人的视线,唇角勾出肆意胆大的弧度,“要玩,还是刺激点的比较有意思。”
言晏眉心一挑,一道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