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狂熙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之前怒斥狂岩、狂悠时的滚烫。她知道父皇肯定会分析局势,会指出魔界的优势,甚至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狂赫风真的开始分析时,她还是觉得父皇那平静的语气,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在自己心上。
“士气确实很重要,但它可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
狂赫风的声音依旧沉稳,就好像他们在讨论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熙泪,你仔细听好。就拿魔界和圣界来说,单纯论战斗力,魔界是十二,圣界是一百。他们筹备了五十年,底蕴深厚。后来他们吞并了鬼界,本应该实力大增,可因为消化鬼界损耗不少,战斗力折损了五十,现在就只剩下五十。”
狂赫停顿一下,继续分析…
“不过时间之神的神术封锁让他们延迟了十八年发展,这十八年里,他们在鬼界发展,吸收资源,如今实力应该不仅恢复,还超过了之前,大概能达到一百五十。”
狂赫风摸了摸胡子,目光再次聚焦在女儿脸上:“咱们魔界占据地利,魔吟城坚不可摧。而且咱们魔族有魔化暴走的天赋,一旦发动,瞬间能提升十倍战力,这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能弥补一部分差距。再说了,咱们魔族的血脉之力能让我们迅速恢复,这也是我们的一大优势。”
狂熙泪听着,缓缓点了点头。这些她心里都清楚,这也是魔界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地方。
魔化暴走,那可是极其恐怖的力量,而恢复力,也是魔族能在残酷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依仗。她甚至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是用魔化暴走之力,能不能抵消圣界多出来的那三十战斗力呢?
“还有,”狂赫风接着说道,“强者攻打弱者,往往更容易凝聚人心。圣界的人天生就能御空飞行,这也算是占了点天时,我们不如…”
听到这儿,狂熙泪心里稍微波动一下。父皇分析得没错,圣界确实有自己的优势。看着父皇样子,她也心里平稳一下,父皇看起来不像她这么焦虑。
“至于他们的丹药补给充足,军队耐力强,”狂赫风又补充道,“这些虽然能提升士气,增加战力,但还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熙泪,可别被这一时的失利冲昏了头脑。”
狂熙泪用力点了点头,努力把父皇的话记在心里。没错,不能慌,魔界有优势,魔界有优势……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
父皇都这么分析了,那情况应该还不至于太糟糕吧?她抬起头,正想说些加强戒备、调集兵力之类的话,可一个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消息,却像一块巨石,堵在了她嗓子眼儿。
“父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开了口,“还有个事儿,我差点给忘了……圣界,他们有机关大宗师。”
机关大宗师?狂赫风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在这一瞬间,就像平静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瞬间泛起了涟漪。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这可是他之前分析时,完全没预料到的一个变数。
“机关?”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疑惑。
狂熙泪看着父皇表情的变化,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一下子就被这句话浇灭了,凉到了心底。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哆嗦,但还是得接着说下去:“是的,父皇。就是机关!那些机关傀儡、机关兽,甚至还有机关战舰!它们没有生命,跟死物一样,可打起仗来比活物还难对付!”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关键,也是最让她害怕的部分:“那个机关大宗师,几天就能做出一个和成年魔族战士实力相当的机关傀儡!可咱们培养一个魔族战士,得花二十年,甚至更久!他们能不停地制造,咱们却没办法一直培养新的战士!要是这些机关大规模投入战场,那场面,父皇,您能想象吗?”
狂赫风脸上的肌肉,在这一刻,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沉默了,脚步也彻底停了下来,目光不再看向远处,而是好像透过眼前的空间,看到了某个遥远的、让他极度不安的未来场景。
空气中,阵法残留的清冷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狂熙泪看着父皇的脸色瞬间变得灰暗,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威严和算计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愕,还有……恐惧?不,那不是恐惧,而是在对力量对比有了最直观、最残酷的认识后,所产生的绝望。
父皇的表情,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地冲击着狂熙泪。她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比如魔族的魔化暴走能不能摧毁那些机关,魔族的恢复力能不能弥补损失之类的,但看着狂赫风瞬间崩溃的平静心态,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活物对抗死物……培养一个人要二十年,敌人几天就能造一个……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狂熙泪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随着父皇的表情,一同崩塌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崩溃,为什么自己一直隐隐不安,原来此刻终于找到了最可怕的答案。
魔界,难道真的要败了吗?面对一个能无限制造“士兵”的对手,魔界一直引以为傲的血脉、暴走能力、恢复力,似乎一下子都变得毫无用处。狂熙泪的心,像掉进了无底深渊。
“父皇,”狂熙泪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她拼命想摆脱心底那股冰冷的绝望,可声音还是透着不稳,“那……咱们要不要放弃一些外围关隘,收缩防线呢?”
她望着父皇那张仍带着惊愕的脸,巴望着能从他的反应里找到点做决策的头绪。
放弃关隘,那可意味着舍弃一部分魔界的疆土,抛弃一部分魔民啊,但说不定这样能保存更多有生力量。可她心里明白,父皇绝不会轻易下这个决定。
狂赫风缓缓转过身,目光瞬间锐利得像刀子,重新聚焦起来。他脸上的灰暗还没完全消散,不过那股属于魔皇的决断力,像磐石一样又回来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能放弃。熙泪,你给我听好了,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两界通道。那地方就是咽喉,是命脉。咱们必须把魔界能集中起来的力量全用上,死守那儿!只要通道还在,敌人就算机关再多,也没法大规模、完整地把那些玩意儿运到咱魔界腹地。它们施展需要空间,展开需要时间,在狭窄的通道那儿,它们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他这番话,就像给狂熙泪吃了颗定心丸,可又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但也给她指了条路。
要是放弃关隘,那就等于把门敞开了,敌人能随便把那些可怕的机关士兵布置到任何地方,那才真是大祸临头。守住通道,虽然困难重重,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还能握住战场的主动权。
狂熙泪紧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父皇分析得没错,面对这么大的威胁,集中力量守好核心,是唯一的办法。
狂熙泪不再迟疑,眼神一下子坚定起来,转身对着那些刚初步稳住境界、站起身的魔将们,简洁又迅速地发布命令:“传我军令,所有在外关隘的部队,除留下最少限度的兵力驻守,其余人马上向两界通道集结!所有魔族,一个都不许耽搁!”
她的声音不再发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果断。命令一下达,就像一道道无形的锁链,迅速锁住了魔界的每一条通道。
狂熙泪没再多停留,身形一闪,带着亲卫就朝着魔吟城外,两界通道的方向飞奔而去。她心里清楚,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已经悄悄拉开帷幕,她得赶紧去部署,去应对。
看着女儿决然离去的背影,狂赫风的眼神又平静下来。他没急着追上去,而是转过身,又看向那座还在吞吐魔气的梦境空间阵法。
阵法边上,几个气息最沉稳、一看就是从阵法里受益最多的天才魔将,正恭恭敬敬地等着。
“都过来。”狂赫风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这威严下面,好像多了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疲惫,“刚才的事儿,你们可能还不太清楚。但接下来,魔界要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了,圣魔灭界之战,一触即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魔将,最后落在以屠家、冷家、血家为代表的三位魔将脸上,眼神冷得像冰锥:
“现在,魔界内部绝不能有丝毫动摇和背叛。我命令你们,马上开始,严密监视那些手握权力和资源的各大家族,尤其是屠家、冷家、血家。要是发现谁违抗皇都命令,有不轨企图,不用上报,直接处置,灭族!”
狂赫风语气冰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灭族?这惩罚可太重了,能把任何家族吓得不轻。
但在狂赫风看来,现在的魔界,根本经不起内耗。内部出乱子,可比圣界的机关部队可怕多了。
“是!”几个魔将齐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敬畏,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们虽然不明白魔皇为啥突然下这么严厉的命令,但魔皇的意志,就是魔界的铁律。
他们哪敢有半点质疑,立刻领命,化作几道黑影,很快消失在禁地深处,就像潜伏的猎豹,分散到魔界各处,去执行这个冷酷又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