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來,橘黄色晚阳在他身上镀了蹭暖色。
“怎么还沒回來?”季木霖打电话给他。
徐风不自觉地笑了出來,说:“木霖……”
“嗯?”
“……我想吃草莓味冰激凌!”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过了半响才说:“那你回來的时候自己买了吧。”
“啊啊啊!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这就去给我买才对啊!”
“我要做饭,沒空。”
徐风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那我要吃排骨!”
“有。”
“我还想吃鱼!”
“有。”
“那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季木霖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说:“有。”
“那我这就回家~吃完饭咱俩去逛超市!”
“好。”
季木霖的声音里始终带着一种不难察觉的笑意,混合着温柔的语调,听得徐风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就好像远在天边的太阳,此刻就在身边。
生活的节奏忽然变得缓慢起來,一切令人烦心的事情似乎都已和二人渐行渐远了。
这天徐风枕着季木霖大腿正看电视,忽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去阳台接了电话。
季木霖因徐风这种行为感到些许烦躁,但想着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才要避讳,所以他也沒再去细想,可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别扭,因为徐风在下班时间从不接工作电话,若是真有急事那也都是他往外打,于是季木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工作上的事,”徐风回答的倒也坦荡,只是表情确实有些阴郁,“木霖,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但是我又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季木霖皱眉,问:“跟我家里有关?”
“……嗯,”徐风慢慢地点了下头,然后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搞些小动作,但是我总觉得当初我接手的那个案子有隐情,而且我是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我……”
“你查出‘隐情’了?”
见季木霖的脸上并沒有愠怒的神情,徐风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回房拿了份牛皮纸袋交给了他。那里边是一些合同和单据的影印本,季木霖见怪不怪地看了几眼。
“这能说明什么?”
徐风看了眼手表,然后坐到了季木霖的旁边:“我想跟你说的这件事实际上并沒有太多的证据能证明它就是事实,但是我仍然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帮你把这一切都串起來。”他从季木霖的手中拿过那些纸张,然后根据上边的时间讲了一件事。
又或者说,那应该是一个他猜测出來的‘故事’……
季家信奉‘静木灵’,认为人类的欲念是一切可怕的根源,,尤以性嗳的欲念为首,,所以作为‘静木灵’的信徒就必须严格律己。但人类的欲念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不是你想要抑制就能抑制的,因此季家在很早之前就研制出一种秘制的药,只要长期服食这种药就能使男性避免在‘不必要时候’产生欲念。
但随着科技的发展,长期服食药物已经是下下之选,于是季家便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物力去研制了秘药的精华萃取物,将长期服用的药物变成了血液注射的针剂,只需短短几个月就可以将人体的机能进行改革,从而大大加快了‘静木灵’信徒数量的增加速度。
其实这本來应该是一种很好的信仰,可以避免一些可能致使家庭破裂的意外事件发生,但可怕的是这种信仰伴随着强烈的重男轻女思想,又在长期的传承过程夹杂大量对性嗳的错误引导,致使很多‘静木灵’的信徒产生了做嗳只是为了延续香火、女人只是生子工具的可怖认知。
于是错误的思想传播配合着激增的信徒数量,一时间酿造了很多悲剧。
而后來信徒的数量实在是增加的太快,原先的针剂制造速度已经无法满足现况,因此对原材料草药的大量需求令季家不得不选择更‘危险’的渠道去获取,不过好在一直沒出现过什么大问題。
但直到那一次,他们不得不跟毒贩们一起走私,却沒想到被海关盯上了。
“这是一份当年的匿名举报邮件,上边写了很清楚的货运时间和仓号,”徐风把其中一张纸递到季木霖眼前,“当年我去找你父亲交涉时候,根本沒费什么唇舌,你父亲很痛快地就应下了这件事,而且还说了一句‘本就是我捅漏的这件事,也该我來顶’,我当时第一次接触这类型的案子,所以太紧张了就沒细想,但是现在想想……”
季木霖抬眼看向他,声色低沉地说:“你觉得他是故意泄露的这件事?”
“对,”徐风点头,又指了指另外几张单子,说,“而且我觉得这整件事,可能就是你父亲一手策划的,因为季家第一次研制出针剂并开始大范围给新信徒注射时,正好是你刚上初中的时候,我想大概是你父亲不想你被彻底地改造体质才决定和你母亲离婚的。”
季木霖错开他的视线:“太牵强了。”
“不是它太牵强了,而是你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事实,”徐风同样认真地回视着季木霖的眼睛,“木霖,如果不是你母亲坚决不离婚,或许你父亲不会选择走到这一步。”
“好了,你猜测的故事到此为止,以后这事不用再提了,”季木霖将那些文件收回牛皮纸袋里,然后交还给了徐风,“冰箱里有冰激凌,我去给你拿。”
“……木霖!”
“草莓还是抹茶的?”
徐风起身一把拦住了季木霖,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我知道,其实你也很希望整件事沒有你看到的那么灰暗,不然你也不会听我说这些,”他拉住季木霖的手,一点点握紧它,“或许我说得有些牵强了,但就算是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妈妈,她那么痛苦却又那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真的不愿意去细细琢磨一下吗?”
“她这一辈子都在作践自己,我根本不用细琢磨。”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季木霖眉眼间的神情里也带了些许的躁气。
“但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徐风靠近他,直到两人的视线里只有彼此的眼睛,“其实你很敬佩你的母亲,你觉得她很伟大,她的学识、她的胆识、她的执着都是你眼中崇拜的焦点,所以你知道她不是一个会轻易看走眼的女人,或许一天、或许一年,但一个人他爱不爱你、会不会爱上你,你总能感觉出來的,如果你父亲真的是个恶人,我相信你母亲不会如此执着。”
季木霖沉默了片刻,最后轻轻地吐了口气。
“徐风,我知道你总会看清我的顾虑是什么,所以我很感激你总为我考虑,也很感激你并沒有对我家族的背景产生任何的抵触情绪,”季木霖摸了摸徐风的脸颊,指尖满是温柔力道,“但是这些都过去了,或许我会恨我的父亲,但是那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放心吧。”
“因为懂我的初衷,所以你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跟我生气,其实我也很感激你沒有嫌弃我多管闲事的,”徐风温顺地顺着季木霖手掌的力道蹭了蹭,“但是……我之所以今天要跟你说这件事,是因为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再探寻这件事,那可能以后就再也沒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季木霖的手顿了一下。
徐风上前一步抱住他,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爷爷是这整件事里最后一个知情者了,或许你该听听他怎么说。”
“……我爷爷?”季木霖皱眉,蓦地就钳住徐风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一些,继而问道,“刚才那个电话是哪打來的?”
“医院。”徐风未做掩饰。
“电话里说的什么?”
“病危通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徐风轻轻叹口气,“木霖,如果你心里还有一丝探寻真相的意愿,我希望你明天可以和我去趟医院,因为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么多年里,季木霖从未去看过那位应被称为‘爷爷’的老人,但如今老人的病危通知竟然打到了徐风的手机上!想到这里,季木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來,半响后他才开口问了徐风一句:“……这几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也沒做什么,”徐风主动环住季木霖的脖子,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只是做了一些你可能会因为沒做而后悔的事情。”
“徐风……”
“就算事情的真相并不如我猜想的那样,也绝不会比你认知里的那些更残酷了,”徐风感觉到季木霖的手劲儿微松,便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说,“木霖,季老爷子的时间不多了。”
空气中漂浮着一些隐形的躁动因子,季木霖无言地搂紧了徐风。
“相信你妈妈吧,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平白地辜负自己的一辈子?”温柔的语调中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徐风的声音如丝绸般卷裹着季木霖的身体,“况且从今往后,无论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所以不用害怕,你的痛苦,我会替你分担的。”
“……谢谢,”季木霖亲吻着徐风的发梢,“我爱你,我也相信你。”
【咳……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