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借着夜色飞越了半个锦城的夜空落入了一处有些破败的院子里,院中站着一人,那鸽子竟是半点都不怕,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那人的脚边。
那人弯腰将信鸽从地上拾起,动作熟练的从鸽子的爪子上取下了一个金属铜环后转身进走到一扇透着烛光的门前,态度恭谨的敲了三声门。
就算周围并无旁人,他却仍是半弓着身子,双手托举着金属铜环,对门内之人说道:“主上,容王府那边来消息了。”
门内沉寂了片刻后,传出了一名男子的声音。
“拿进来。”
男人得了令,这才推门进了屋。
昏黄的烛光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面容清俊的少年身处于烛光中心,烛光将他眼底的寒芒映照的愈发的真切,仿佛那烛光都透着淡淡的冷意。
若是玉白苏在定能认出,这坐在烛下的男子,正是那日她在破院所见的轩辕临。
来人穿过黑暗来到男人面前,将金属铁环毕恭毕敬的放在了轩辕临面前道:“主上,计划一切顺利,那个女人已经以‘楚阮’的身份成功进入了容王府。”
“嗯。”轩辕临随意的回应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本应如此。
他透着苍白的手指捻起那截细长的金属圆环,皮肤表层下的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透过苍白色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让人略感不适的紫黑色。
轩辕临将圆环中的纸条取出,神情淡然的扫视了一眼字条上的字。
出乎意料的是,看过字条的轩辕临眼底先是浮现淡淡的惊愕神色,随即竟盈上了些许笑意,旁侧的男人微微一怔,他跟随轩辕临这些年,若非在人前,轩辕临从未如此笑过。
“主上为何如此高兴?”
轩辕临抬眸看向他,唇边微微掀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虽有些不舍,可他仍是选择将那字条悬在了烛焰之上。
火舌不断舔舐着字条,最终将字条化为了灰烬随着热气上涌最终泯灭于虚无的空气中。
“不过是得到了些意外之喜罢了,果然,就连老天都是站在我这一边饿。”
轩辕临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即将气吐出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轩辕临的胸口没有丝毫的起伏,脸色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若非他的眼睛仍睁着,眼神仍旧清明,任谁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都会以为他是一具尸体。
“主上。”
男人有些担忧的看着轩辕临,不懂轩辕临为何要如此虐待自己。
“呼……”
脸色已经灰败到了极致的轩辕临原本紧闭的唇齿倏然张开吐出了一口浊气,竟是将那烛焰都险些吹灭了。
吐出浊气的轩辕临的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便好了,整个人的气色竟是比之前都好了许多。
“子景,你陪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子景不懂轩辕临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却仍选择据实已告道:“禀主上,属下已跟随您一十四年了。”
“十四年啊。”轩辕临轻叹了一声,竟是突然哈哈大笑道:“自那日起,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么?”
子景看着如癫似狂的轩辕临,竟也生出了几分怅然。
从庆国被灭到现在,竟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之久。
子景看向眼前的轩辕临,谁能想到,当年庆国的太子,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敌国的三皇子。
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眼看着仇人笑仇人快却不能报仇,若是换做常人,只怕早就已经疯了。
可轩辕临非但没有疯,反而还分外的清醒。
这些年他跟在轩辕临的身边,看着他在人前受尽欺凌,看着他在人后一步步的筹谋算计。
那些无数被国仇家恨折磨的辗转难眠的夜,成就了现在的轩辕临。
大笑过后,轩辕临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让人一时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笑哭了,还是哭笑了。
“快到年关了,凌王朝也该热闹热闹了。”
轩辕临嘴角挂着邪魅无双的笑,眸子却森冷阴鸷到了极致。
他抬眸看向子景,笑道:“吩咐下去,让他们开始行动吧。”
子景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一天,终于来了。’
时隔十四年,轩辕临……不……歩凛风的复仇终于要开始了。
或许众人早就已经忘了,十四年前,在这片大陆上,本来存在着四个国家。
君国、风国、凌王朝以及现今已经灭国的庆国。
但当时的形势,却也是如同现今这般的三国鼎立,因为当时的凌王朝只不过是庆国的附属国罢了,这也是为何四国之中唯有凌王朝被称作‘王朝’而非‘国’的原因。
当年凌王朝势力微薄,若非有庆国相助,凌王朝此时早已灭亡。
凌王朝同时向三国求助,其他两国皆是袖手旁观,唯有庆国的国君顾念凌王朝的百姓,不忍见百姓失去故土颠沛流离,选择帮助凌王朝。
凌王朝为表忠心,将三皇子送入庆国为质以示两国交好。
被送入庆国的三皇子也并未受到轻漫一直被以礼相待,甚至还和庆国的皇子交上了朋友。
如此过了三载,这三载凌王朝作为附属国却未曾向庆国上供过一分一厘,庆国的国君念在凌王朝生存本就艰难,也未曾计较过。
殊不知凌王朝狼子野心,表面上装可怜实则暗自屯兵,于鸿景二十八年向庆国宣战,庆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经过一个月的苦战之后最终被灭国。
凌帝率兵进入庆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屠戮皇族,皇族中人全部斩杀,甚至连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十一皇子都未曾免于毒手。
整座庆国皇宫,最终只有入庆国为质的凌王朝三皇子走了出来。
“轩辕冥做梦也想不到,当年他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庆国为质,却给了我一条生路。”歩凛风嘴角含笑,可笑中却透着些许苦涩。
轩辕临留给了他一条生路,却给自己留了一条死路。
自小养在庆国的轩辕临学的都是庆国帝君传授的仁政,他和他的父亲轩辕冥身体里流的虽然是同样的血,可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歩凛风到现在都记得,那天血光漫天,轩辕临站在他的寝殿之中,笑着对他说。
“凛风,代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