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云喜的帮助,白桃成功地得到了一位厨子,一只处理好的乌鸡,二者到手便将应咺推给云喜。
白桃笑嘻嘻地说:“小大人,你去外面玩去,我要开工了!”
应咺不满,待在白桃身后没有离开,“说好了一起做。”
“我到时候和灵儿说,这是我们三人一起炖的,可以吗?”白桃瞥了眼云喜,勾唇笑笑,“云喜公主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还好意思让她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陪着我们?你和她出去喝茶聊天,这里交给我就好。”
应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眉头皱成了小山丘,“说好了一起,你又推开我。”
云喜听出了应咺的恼意,连忙上前调解,心思玲珑,“仙子莫要客气,太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哪里还有麻烦一说,我们帮你一起做。”
说着,云喜不断去瞟应咺的脸色,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异常紧张。
应咺对云喜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白桃,想要将她看穿,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他在桡承嗣来天宫那日便对自己说过,要放下对白桃的感情,可方才只是她一句太子,他便心揪得疼。
他知道,自己始终是放不下的。可是即便放不下,又能怎样?
白桃倒是乐得自在,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摆了摆手,“那好呀,咱们一起做。”
厨子将洗好的乌鸡递给白桃,白桃余光瞥见应咺铁青的脸色,心里一咯噔,知晓自己惹事了。
她连忙堆着笑脸凑到应咺跟前,讨好道:“小大人,来呀,一起一起。”
应咺仍然没有动,深幽的眸子凝视着白桃。
白桃冲应咺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小大人?”
应咺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云喜,问她:“公主喜欢喝什么茶?”
云喜脸变得彤红,惊喜不已,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喜欢君山银针。”
白桃笑了笑,她记得应咺也喜欢君山银针。
云喜对应咺,倒是真的喜欢。
应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白桃,走向身后的云喜,二人并肩走出了厨房,不知去了何处。
白桃耸肩,抱着乌鸡去找了厨子。
“师傅,这缸子是用来洗菜的吧?”
“仙子!那是油缸,不是水!”
白桃急急忙忙用手抓住险些沉进油缸的乌鸡,嘿嘿一笑。
厨子扶额,急出一身汗,“仙子,我来洗吧。”
白桃抱着鸡别过身子,“不行,我得亲自洗!”
这可是她给灵儿的补品,每一步都要尽心尽力,倒是便宜了应咺,白白讨了个功。
厨师只好领着白桃,一步一步细细地嘱咐。
“仙子,那是酱油,诶不对,不需要一缸......一勺就好!仙子!”
白桃抱歉一笑,簌簌地收了手,放下酱油缸子,取了勺子,冲厨子扬扬手。
厨子额上的汗珠更多了。
“那是盐,一勺、一勺!那不是勺,是瓢!”
“要放水、放水,不是......我说了那是油缸,仙子你慢点,水缸那么重您抱不动的,用瓢舀水,不要用勺!”
“灶台下头放柴火,诶,锅要放在灶台上,下头是点火的!”
“仙子住手!添柴火就行,不要往柴火上浇油......不是火上浇油!”
厨子惨遭有史以来职业生涯中最严重的滑铁卢,炖只乌鸡,竟然把嗓子喊哑了。
看着经过一系列生死危机才成功上灶的土罐子,厨子长吁了一口气,“仙子,让它炖炖,咱们出去歇会儿就行了。”
白桃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冲厨子绽出一抹纯洁、无辜的笑容:“师傅,我好像没把鸡肉放进去......诶!师傅,您别走啊,师傅!”
白桃好劝歹劝,留下了厨子,自己站在厨子身后,老实的看着他添柴扇火。
她再一次地想到了重阳——那个昆仑山上伟大的厨师。
相较于厨房中的鸡飞狗跳,厨房外的二人倒是格外地悠闲。
应咺听着厨房里厨子一声大过一声的嘶吼,眉头一跳一跳地,肩膀忍不住地颤抖,嘴角扬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本还在生气白桃的作为,可刚踏出厨房一步,便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与白桃置气,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身旁云喜自然注意到了应咺的变化,试探道:“太子,不如我们进去帮帮仙子?”
应咺开口后,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笑意:“不必,她正玩得开心,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了。”
云喜蹙眉,有些吃惊,心里警铃大作。
她总觉得应喧对白桃与对常人不同。
云喜压抑着心里的疑问与不安,用和平日里一样端庄的语气说:“当初在母后生辰大典上听闻她是天尊的徒弟时,我还十分吃惊。没想到太子竟然和她早已相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可惜。”
应喧问道:“为何可惜?”
“若是能够早些认识仙子,我也能多一个闺阁好友,如今也不必在这里羡慕太子与她的关系了。”云喜叹了一口气,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太子与仙子的关系向来便如此要好?”
应咺嘴角的笑淡了些,“阿桃、灵儿是我的知己。”
“知己......”云喜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仰头望向应咺,尽量笑得自然一些,“那云喜呢?”
应咺一愣,轻咳一声,“公主一直是我尊敬的皇姐。”
云喜收回了视线,仍然笑着,“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公主也是我敬重的姐姐。”
应咺的声音那样坚定,云喜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她既开心自己在应咺心里还有一席之地,却也忧愁那一席之地不是他的身边。
那是隔着恰当距离的地方,与他永远隔着一道鸿沟。
耳后又传来一阵痛感,那处的淤青留了数日,如今也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周围的人本还在讨论、奉承她或许是战神遗孤,如今这些声音也随着淤青的淡去而散尽。
云喜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
“啊啊——”
身后的厨房里忽然传来白桃的惊叫声,一瞬的时间,云喜身侧就没了人影。
“怎么了?”应咺夺门而入,飞快地到了白桃身边。
白桃跌坐到地上,委屈地捧着被烫得彤红的手,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见应咺来了,白桃忍不住地叹气,“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应咺半跪在地上,抓过白桃的手,瞧见了那抹刺眼的红,声音都在颤抖,“怎么弄的?厨子呢?”
白桃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自己的手往回抽,“师傅洗手去了,还没回来呢,我担心鸡肉炖过头了,就想拿出来看看,没想到那个锅盖那么烫......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应咺仍旧皱着眉,低吼道:“都烫成这样了,还说没有事!”
白桃咽了口唾沫,又抽了抽手,仍然拉不出来,低声道:“小大人,手......不妥。”
应咺眸子一暗,隐忍着怒意,咬牙松开了手。
白桃簌簌地收回手,放在嘴边吹气,暗暗感慨:“我皮糙肉厚,烫烫没关系,汤没事就好。”
应咺空荡荡的双手猛地握成拳头,恰好此时厨子进了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厨房中极低的气压,愣了一瞬。
应咺冷声道:“擅离职守,罚奉一月。”
厨子愣愣地呆在原地,地上的白桃、门口的云喜也跟着楞住了。
应咺从未罚过下人的俸禄。
云喜记得,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让一位犯了错的宫女打扫了院子。
那位宫女是的确做错了事情,可如今这位厨子......
云喜望向白桃的目光里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厨子立即跪下,浑身颤抖:“太、太子,小的......”
“不必说了。”应咺打断他的话,望了眼地上的白桃,声音柔了些,“跟我去上药。”
白桃缩了缩脖子,抱歉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厨子,“小大人,我没事,也不是厨子的错。”
应咺盯着白桃,重复道:“上药。”
“小大人。”白桃的声音强硬了些,“你罚错人了。”
应咺深吸了口气,俯身一把将白桃从地上抱起,径直走出了厨房。
白桃惊呼一声,挣扎着要跳下他的怀里,却被应咺冷声制止:“别动,上了药我就不罚他。”
“应咺!”白桃蹙眉,手肘猛地击向他的胸部。
应咺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弓起身子,白桃趁机跃下他的怀抱。
“你别忘了你说过什么,身为太子,你刚才是在干什么?”白桃有些气恼,手上还在隐隐作痛,灶上炖着的鸡汤还需要照看,她烦得头疼。
应咺沉着脸,没再看她。
“我没事,也不是师傅的错。”白桃疼的声音都在颤抖,转身回了厨房,将地上的厨子拉起来,却拉不动,只好定定地看着门外的应咺。
厨房外头栽着银杏树,眼下正是杏叶最美的时节,风吹过时,如扇般的杏叶跟着扑簌簌地落下。
应咺的肩头落了一片杏叶,他没有抚掉。
隔着一小段距离,他静静地看着白桃,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一点点地淡去。
半晌,他转过身子,眸色暗淡,声音清冽,“抱歉,是我着急了。师傅,您起来吧。”
厨子颤抖着身子,不敢起来,应咺便走到厨子身侧,亲手将他扶起。
厨子连忙道谢。
应咺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个发火的人不是他。
他转身望着白桃,面上带着白桃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轻声问:“现在,可以上药了吗?”
白桃愣了愣,因为方才同他说话的语气觉得愧疚,声音软了下来:“可我的鸡汤......”
“我来吧。”云喜僵硬地笑着,直愣愣地看着白桃,目光中带上了审视与敌意。
白桃不再拒绝应咺,跟着他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