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在一处院落前站定,向白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仙子,这是您今夜的住所,若是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还望多包涵,直接同我说便是。”
白桃木木地望着这个比沭阳宫小不了多少的院子,颇为惊讶,“这么大......我一个人住?”
苏慎耐心地解释:“我们族人特别注重个人隐私,都是一人一间院子。仙子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当然怠慢不得。”
白桃望了眼身后的院落,有些舍不得黎侑。
黎侑看出了白桃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问她:“阿桃若是觉得不习惯,不如我们......”
“习惯、很习惯!”白桃一个激灵,连忙踮脚捂住黎侑的嘴巴,瞪了眼他,又撇过头笑着望向苏慎,“有劳族长了。”
黎侑耸了耸肩,无辜地笑着,学着白桃对苏慎说:“有劳族长了。”
苏慎忙抱拳行礼,“分内之事,何来有劳一说。”
白桃目送着黎侑被苏慎领着走向远处,直到瞧不见二人的身影了,才簌簌地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却也十分空旷,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角落里种着一棵金黄的桂花树,四溢的花香将白桃包裹的严严实实,但不会因为花香过于浓烈而熏得不舒服。
白桃在院中呆愣的站了一会儿才推开房门,院外忽然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声,紧接着,院门便被轻轻叩响,于是她又折返了回去。
门外站着两位女子,皆是面容精致,发髻挽得一丝不苟。
一位黄衣怀中抱着衣物和配饰,上前款款行礼,声音甜美:“仙子,我们奉了族长之命来送您梳妆洗漱的用具。”
“是呀,族长说仙子要参加秋收之节,仙子你可有心仪之人呀!”一位浑身翠绿的小仙从后头窜出来,一双灵气的眸子扑闪扑闪的。
白桃羞红着脸,“我,我......”
黄衣仙子笑着骂道:“翠儿!哪里有你这样的,上来就问人家有没有心仪之人。”
她又转过头对白桃柔声道:“仙子莫要怪她,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
“没事,我不怪她。”白桃摆了摆手,“真的。”
她不但不觉得这位翠儿口无遮拦,反倒是很喜欢她这样直爽的性子。
翠儿笑着捧出一朵火红的花骨朵,似熊熊燃着的火焰一般。
翠儿把花骨朵塞到了白桃手中,“仙子,这是我们青丘独有的花,我们称它为情种花,这朵花不轻易开花,需要和心上人共同浇灌,二人感情越深,花开得越早。待会儿若是遇上了喜欢的男子,就把这朵花送给他!”
白桃捧着花骨朵,细细地端详,忽然意识到她们二人还在门外,连忙小心地拿着花,请她们进院里。
黄衣仙子笑着摆摆手,“仙子,这个院子是您的住所,我们不能进去。”
白桃忽然想到苏慎说的:狐族族人格外注重隐私。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是我疏忽了。”
“不会,仙子初来乍到,族内有些规矩还得您多多包涵。”黄衣仙子将手里的衣物首饰递给白桃,“仙子放心,我是族内的绣娘,这件衣物是我亲手缝制而成,只经过我手,他人并未碰过,首饰也是全新的,可以放心佩戴。”
“谢谢。”白桃接过衣物与首饰,心中仍在感慨狐族的风俗习惯。
翠儿嬉笑着挽上黄衣女子的手,“梦儿姐姐的手艺在族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仙女姐姐若是穿上了她的衣裳,定能得到心中之人的回应!”
白桃往黎侑离开的地方瞟了一眼,笑望着名唤梦儿的黄衣,又道了声谢。
梦儿施了一礼,“仙子不必客气,先去屋里梳洗,衣物、首饰穿着佩戴的步骤已经写在了纸上,夹在衣服里。我们就在院外候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唤我们。”
白桃觉得有些不妥,“我可以弄好,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更何况,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干站在屋外等着。
二人闻言,也并未再说什么,只行了一礼告辞。
临走前,梦儿对白桃说:“族长说:仙子若是准备好了,可以先去广场逛逛,也可以在此院中等他过来。”
白桃再次道谢,又目送二人离开,这才合了院门,进了屋内。
果真如梦儿说的一般,衣服里夹着一张折好的纸张,上面详细地写着衣物的穿着方式,首饰的佩戴之法,屋内也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白桃抚摸着手中崭新的衣物,精致的绣纹无不体现缝制者的用心,一针一线都是梦儿的心血。
不知道黎侑的衣服,是否也是由梦儿来缝制的?
不对比时白桃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有了对比,白桃便开始烦恼了。
同为女子,梦儿心灵手巧,木灵儿端庄大气,就连桡轻曼都饱览群书,可她除了排兵布阵打打杀杀,其他什么都不会!
白桃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进了屋子里。
白桃收拾妥当后,又在院中等了一阵,听外头传来了阵阵鼓声,按耐不住好奇心,出了院子,顺着鼓声的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时白桃才发现,有的女子和她一般,腰间别着一朵火红的花骨朵,身着狐族传统的服饰,而有的男子带着面具,只露出嘴部与下巴,叫人看不出模样。
或许因为面生,一路上,不少人向白桃投来目光,却没人认出白桃就是跟在黎侑身后,被众人跪拜行礼的那个女子,那个传言勾引了天界太子、鸟族王子的女人,那个破坏了桡氏与天界关系的顽劣之人。
眼下,她只是青丘中参加秋收之节的一位普通仙子。
月上枝头,广场中央堆着足有十人高的柴堆,还未被点燃,柴堆之下又堆了不少大小不一的火堆,有的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浓烟直直地窜上夜空里,叫嚣着想要将月亮遮挡住。
有几位少年在敲鼓,阵阵鼓声是简单的节奏,广场上的众人面上洋溢着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幸福。
白桃寻了处还未引燃的火堆,在一旁坐着,看着四周欢快地笑着、跳着的人们,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着,露出了同他们一样真切、欢乐的笑容。
不远处有三四名戴面具的男子,推攘着中间的一位少年,少年戴着面具,虽瞧不清他的面容,可那彳亍、徘徊的动作不难瞧出此时他是害羞的。
白桃也留意到了那群男子,笑着看他们要做什么,中间的少年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身子猛地一颤,而后似是鼓足了勇气,腰间别着一只野兔,迈开步子向白桃走去。
人群纷纷开始起哄,白桃见周围有人开始鼓掌,呆了一阵,觉得应该放开了胆子玩,于是跟着鼓起了掌。
少年在白桃跟前站定,一双黝黑的瞳孔透过面具上的洞口与白桃的视线相对,白桃不解地望着少年,周围的起哄声愈来愈大。
“少年郎啊,他心动了,美丽的姑娘啊,你是否感受到了他的情谊?”
“少年郎啊,他心动了,心灵手巧的姑娘啊,你是否已经芳心暗许?”
“接受他!接受他!”
一声又一声的声浪盖过了阵阵鼓声,白桃仔细地听着,这才意识到这位少年正在向自己示爱,慌忙起身,准备离开。
少年见她站起身子,连忙单膝跪下,准备将面具取下,将猎物奉上。
人群中又开始吟唱着朴素的词调,众人似乎都在替那位少年感到开心,感到激动。
按照青丘族的规矩,女子若是看到了男子面具下的容颜,便等同于接受他的心意。
白桃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彤红着脸望着面前单膝跪着的少年,心里又着急又惶恐。
少年执着面具的手即将放下,他的面容将要展示在白桃眼前,忽然,一位男子在少年身侧站定,以同样的姿态单膝跪在白桃面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的声音。
“比试、比试、比试!”
白桃愣愣地看着那位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慌张不安的心得到安抚,嘴角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她知道,那是黎侑。
少年重新将面具戴了回去,黝黑的瞳孔中跳动火光似是在诉说着他对胜利的渴望。
黎侑深邃的眸子不再平静、淡然,从未对胜利产生渴望的他,如今也有了想赢过的人。
纵使他清楚的知道,没有人能够战胜他。
比试的第一关,是酒量、酒品。
在青丘,男人不仅擅长打猎、木工,更得擅长酿酒、喝酒,而这酒量与酒品皆是考验男子的标杆,酒量大、酒品好的男子,更能得到女子的青睐。
少年与黎侑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酒桌,酒桌上摆着十三只精致的瓷碗,每一只碗里都盛满了狐族独有的酒。
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白桃站在人群中央,被一众女子环绕着,不让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靠近。
白桃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黎侑,或许是视线过于灼热,黎侑忽然抬头,面具下修长的狐目微眯,嘴角微扬,冲白桃笑了一下。
人群中又是一阵调侃声。
随着酒坛摔在地上破裂的清脆一声,少年豪爽地执起一只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瓷碗磕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少年丝毫没有停顿,执起第二只碗又是一饮而尽。
相较之下,黎侑倒显得有些放不开,端着酒碗饮酒的动作轻缓而又优雅,仰首时,修长的脖颈和骨节分明的手指让在场的女子皆是心动不已,少年那样豪迈与迅速地灌酒,他更像是品尝着酒的醇香与细腻,似是画中之人。
白桃嘴角扬了又扬,眸中爱意渐显。
一桌子的酒被二人一前一后喝了个便,皆没有显露出醉意,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纷纷赞叹二人的酒量与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