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以为是自己是运气好,黎侑桡承嗣二人剑拔弩张时,桡轻曼恰好走火入魔,却不知在她被桡承嗣掐得险些背过气时,炎广在黑衣的掩护下进了桡轻曼的院子,给她塞了一粒丹药。
桡轻曼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些,故作镇定地询问他:“这是什么?”
炎广见她紧揪着被单的手,眼里闪过不屑,语气依旧平和:“千年前我给上神的那颗飞升丹药已经起了反噬,反噬之力上神无法承受,到时走火入魔,上神恐怕会内丹破损。这颗药......是你哥哥替你求来的。”
仙者内丹破损,无异于魂飞魄散,只剩一具空壳在这世上。
桡轻曼被吓得不清,却又不敢轻信面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她打量着炎广,余光撇见门口站着的侍卫都没了踪影,屏风后还站着一位修为极高的黑衣,心里一沉。
如今,这个药她吃还是不吃,显然已经不能由她自己决定了。
“桡上神可是有所顾虑?不如说说?”炎广将丹药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端正地坐在一旁的主位上,目光诚恳,情感真挚。
桡轻曼内心虽极度反感炎广坐在那处,眼里的鄙夷却不敢让他看见,心里挣扎了半天,还是问了个问题:“这个药,吃后会如何?”
她补充道:“我要听真话。”
炎广霍地一笑,自顾地拿过桌上倒扣着的空杯,提起水壶给自己倒水,“上神会灵力尽失。”
桡轻曼蹙眉,不可思议地望着炎广,“我不吃!”
“不吃,上神会走火入魔,内丹破裂。”炎广浅尝了一口杯中的凉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当初上神来我这儿取药时我便说过,这药虽是奇药,可后劲儿也不是闹着玩的。上神还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
桡轻曼紧抿着苍白的嘴唇,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炎广见她不说话,轻笑了一声,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咔咔的声响,细细地品味着桡轻曼此时因为恐惧而失了血色的脸庞,是三界众仙都为之倾倒的仙容,即便是此时,也让人忍不住地想去疼爱、怜惜。
“我替你......”桡轻曼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惊讶之余连忙调整了气息,让自己看上去不那样狼狈,“我闯进了阵中,替你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也算是完成了那个诺言。即便走火入魔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我的父亲也能将我治好。”
言下之意,是不会吃这个丹药的。
炎广再次被拒绝,只是微挑了眉稍,点了点头,“既然上神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勉强,我们也算是合作过的朋友,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上神莫要生分,如千年前一般直接去魔城寻我便可。”
桡轻曼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轻声道:“魔主不要误会,我是桡氏之女,与魔界之人不可能成为朋友。”
炎广置若罔闻,起了身,一双含笑的眸子对上了桡轻曼的视线,见她躲闪也不是,直视也不是,心底一阵嘲讽。
他放缓了步子,捏着丹药一步一步地靠近床上的病美人。
恐惧占满了桡轻曼的双瞳,她体内的灵力又开始躁动,内外双重的惧意让她险些抓狂。
炎广笑着俯下身子,盯着桡轻曼的双眸,将丹药放到了她的手边,“上神,走火入魔太过痛苦,用这个会好受些。”
炎广起身之时,身形散做了光点,消失在了桡轻曼眼前。
桡轻曼猛地深呼吸,胸口的压抑与体内的剧痛不断地如巨石一般敲击着她的神经,手指触碰到冰凉的丹药,不禁觉得恶心,一把抓在手里扔了出去。
桡轻曼似乎连力气都使不上了,褐色的丹药并没有飞出多远,只是在床边的地板上滚了几圈,最后落到了炎广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桡承嗣从天宫回来后连忙赶去了桡轻曼的寝屋,见她痛苦地倒在地上,心疼得眉头紧皱,连忙将她抱到床上,替她把脉顺气。
这一把脉,他的眉头皱地更加厉害了,眼中的杀意和阴冷瞧得身后跟着进来倒水的侍女都是一阵颤抖。
桡轻曼睁开了眼,朦胧间瞧见了替自己输送灵力的父亲,眼泪决堤,呜呜地哭着。
她的哭声也如同一把钻心的刀,恨恨地扎着桡承嗣,他不断地安抚道:“爹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父亲......你怎么,怎么来了?”桡轻曼走火入魔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纵使是三界飞得最快的重阳鸟也不能这样迅速。
桡承嗣满头是汗,尽量放柔了声音解释着:“你哥哥承恩去天宫找了我。”
闻言,桡轻曼的太阳穴上青筋爆出。
桡承嗣不由得一愣,输送灵力的手颤抖着,加强了输送的速度。
感受到了体内灵力的变化,桡承嗣是火属性,他源源不断输送进来的灵力本应温暖,却在流经她心脉的一瞬间变得异常的炽热和凶狠。
桡轻曼眸子暗淡了许多,手指颤了颤,本汹涌流着的泪止住了。
桡承嗣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异样,自己即将走火入魔之事,除了炎广,并无第三人知晓,看来这消息是炎广派人去传的。
她彻底落入了炎广的手里,已经无法逃脱,甚至连带着桡氏都即将陷入炎广和天界的这一盘棋中。
桡承嗣忽然口吐鲜血,震惊地望着桡轻曼周身萦绕着的金光,心下一横,将内丹从体内取出,在掌中聚了更多的灵力,传入桡轻曼的体内。
“父亲!”桡轻曼惊恐地回头,见他的嘴角的鲜血,眼泪又开始掉,“父亲,你这样会死的!”
桡承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不......不会,我会手刃了白桃,替你报仇。”
桡轻曼痛苦地合上了双眸,卷翘的眼睫微颤,手指着地上的丹药,声音有些虚浮,“来人......”
从屋外走入一位头都不敢抬的侍女。
“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侍女恭敬地递上丹药,虽有疑惑,却更多的是恐惧。
桡承嗣不解,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轻曼,这是什么?”
桡轻曼冲他一笑,将丹药含入了口中。
身子如同浸入了一汪暖泉,痛苦瞬间淡去许多。
桡承嗣的灵力忽然受到了排斥,一股脑地往回蹿着,汹涌叫嚣着汇入他的体内,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
“父亲!”桡轻曼动弹不得,只能哭着唤他。
桡承嗣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无碍,再次试探她的脉搏,不由得一惊:“你体内怎么会有魔气?”
桡轻曼低头不语。
“方才那是魔界的丹药?”
桡轻曼不敢开口,只含糊道:“这是哥哥替我求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桡承恩会知道这件事,甚至会和炎广有接触,但炎广既然这么说了,便不会有错。
她也不算骗人。
桡承嗣扫到了桌上那杯没有喝完的凉茶,眸子暗了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来人,把库房的佛手花取来。”桡承嗣将桡轻曼抱到床上,轻声道,“你如今已无大碍,先在此先歇息。”
桡轻曼立即拉住他,急切地问:“父亲,你要去做什么?”
桡承嗣并没有多说什么,阔步出了门。
桡承恩急忙迎了上来,问道:“父亲,小妹如何了?”
桡承嗣问道:“你替轻曼求了药?”
桡承恩怔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侍女慌忙地跑来,将佛手花送到桡承嗣手中。
桡承嗣扫了眼侍女,问道:“承泽他们回来过吗?”
侍女摇了摇头。
桡承嗣顿了许久,又问道:“玄青呢?”
侍女道:“自从他同小姐一起下凡收服饕餮之后,便再没有回过府中。”
桡承嗣没再说什么,拿着佛手花,唤来了应雪神雁,飞去了魔城。
桡承嗣进入魔宫后,只一盏茶的工夫,炎广笑着将他送出了魔宫。
一个时辰后,逍遥殿上空传来了桡承嗣的声音。
“白桃,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当日夜里,桡氏彻底与鸟族断绝一切关系,独立于世间,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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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夜里辗转难眠,直到黎侑收拾完东西回到床上时,她才模糊感觉到困意,靠在黎侑怀里浅浅的睡了半夜,第二日早起启程去天宫时,却依旧神经紧绷,异常地清醒。
望着身下的逍遥殿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与无数的山间之物融为一体。
白桃忽然觉得舍不得了,仰着头问黎侑:“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黎侑将她往怀里带,牵起她的手,“你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
白桃抬头望着黎侑,笑得幸福,浓厚的不舍化作了对未来的期待。
南天门此时的人群只进不出,来的都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各个族群的族长、出色的领袖将军,颇有威望的氏族子弟......
只是今日的人群里,少了鸟族桡氏的三位公子,以及鸟族秦氏的大公子秦勉。
阿泽化作了雪山灵鹿,驮着白桃走在黎侑和重阳的身后,可即便是躲在他们二人的后头,也不难注意到周围众人传来的异样目光。
白桃被看得恼了,干脆下了鹿背,大大方方地走在黎侑身边,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牵起黎侑的手,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天尊。”应咺身着墨色朝服,发冠端正地戴在高束着的乌发上,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两根碎发,刻板正经的神情难以遮挡住眉宇间的英气。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扫向白桃,又飞快地移开。
黎侑面色温和,将他扶起来,“未曾想太子会特意来一趟,有劳了。”
“这是晚辈应当做的,天尊不必放在心上。”应咺微笑着,乌黑明亮的眼瞳中只有黎侑的身影,“天尊今日是否去朝会?”
黎侑望了眼身边的白桃。
白桃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冲黎侑摆摆手,示意他想去就去。
“我还记得沭阳宫在哪里,师父就放心去吧。”白桃说完,领着阿泽先一步进了南天门,头也不回。
黎侑破有些无奈地笑了,道:“烦太子领路。”
应咺下意识地看了眼白桃,却又立刻皱着眉挪开目光,领着黎侑往朝会殿走去。